宋明月和王婉娥这一旬都不打算去太学,小日子过的十分安逸,但昨日王婉娥突然收到王家手书。
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宋明月。
“长嫂昨日回太学授课了,她得知我告了一旬的假,回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父亲命我赶紧回太学销假。”
王婉娥的长嫂便是秦家嫡长女,秦北望的姐姐,秦榛。
早些年她也是在太学夺过殿首的,高门嫡女心气儿自然是高,嫁到王家都算是低嫁。
她在尚书府整日只愿拿鼻孔看人,好容易有个入得了眼的庶妹,托人给她办了学籍,她竟还学会逃课了!
若问王婉娥在王家还有没有惦念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位长嫂了。
宋明月的脚踝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也不愿让她为难,胸脯一拍,决定今日回太学销假。
等来到太学,两人刚下马车迎面就遇到了秦榛,王婉娥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虫娘,过来。”
她面色没有欣喜也没有不悦,可以说是毫无表情。
王婉娥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秦榛朝宋明月福了一礼,而后便用眼神示意王婉娥跟上。
......
书房中。
秦榛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王婉娥。
王婉娥的指甲叩紧手心,指腹被她捏的发白,她明白长嫂应该是生气了,而且是她哄不好的那种。
半晌,秦榛终于写完,抬眼瞅了王婉娥一眼,将纸张递了过去。
“这是你这几日落下的课业,回去后仔细研读一遍。”
纸张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书籍和诗词的名字,王婉娥颔首,将纸张小心对折收入袖中。
秦榛叹了口气,又说道。
“虫娘,你应当知道你与柔娘不同。”
“入太学的机会来之不易,若你明年能拿到殿首,王家的人便再也不会瞧不上你。”
“可若是你一意孤行,依旧与宋合安日日玩闹,嫂嫂也再帮不了你什么了。”
王婉娥点头,小声说谢过嫂嫂。
秦榛外出游学半年,五日前才刚返京,连日的应酬让她身心疲惫,看着王婉娥怯懦的样子气儿更不打一处来。
她皱眉提醒。
“宋合安是燕国公主,无论如何她都有燕国可以倚仗,她顽劣些倒是无妨,可你却要明白,她这样的人,并不会真心与你相交,亦不会护着你一辈子。”
王婉娥身形一颤,低头不语。
秦榛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王婉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袖中拳头捏的更紧。
“不是这样的!”
她抬头大声说道,秦榛微愣小声问道。
“什么?”
王婉娥在心中给自已打气,将背挺的笔直,看着秦榛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合安她并不顽劣,她为人正直心肠也好,是这世间难得的好人!”
“她让我借住在她家,是因为看不下去母亲责打我,这是我的错不是她的错!”
“她是真心拿我当朋友的,我也并未打算让她护一辈子,我会听嫂嫂的话好好读书,但是就算是嫂嫂也不可以说她不好!”
王婉娥早已泪流满面,眼睛中的倔强再也藏不住。
秦榛见状,眉头拧的更紧,快走两步行至她的面前,将她的衣袖撩开。
看着她手臂上的旧伤,不禁一阵心疼。
“婆母又打你了?怎么不差人给我送信?”
王婉娥忙将袖子放下来,低头回话。
“没事的,头些年也是这样过来的,我早已习惯了。”
“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已,嫂嫂不必担心。”
秦榛被她这话噎了个透彻,最终还是拿帕子给她擦了眼泪,带着她回了勤思斋。
......
秦榛今日讲的是游记,她虽然待人不算亲和,但讲的东西却十分有趣。
课上频频有学子向她提问,她皆是知无不言。
王婉娥却并未细听,她低着头誊抄着上旬落下的功课,抄了一会儿想起伤心事,眼眶又红了。
宋明月也不知道秦榛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回来之后就不太对,问她什么她也不搭话。
她心下着急,便偷偷写了小纸条央程疏墨递给虫娘。
程疏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似根本看不见她似的,她便气呼呼的伸腿踢了他一脚。
她这厢还在瞪程疏墨,秦先生便丢了书册,厉声呵斥道。
“宋合安!不想听就出去站着!别在这耽误别人!”
宋明月吓得一抖,只得起身去廊下罚站。
有人在小声偷笑,王婉娥却觉得秦榛是故意在刁难,如此想着便要去廊下陪她。
她刚一起身,秦榛便斜了她一眼。
“虫娘,坐下!”
王婉柔嗤笑一声,侧身打算看她的笑话。
虫娘对上王婉柔戏谑的眼神,偏不打算让她如意,咬牙又坐了回去。
宋明月本就担心自已的好友,这下又被罚了站,在心中偷偷骂了程疏墨一万遍。
廊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宋明月头顶书册默默数着地上搬家的蚂蚁。
......
倏地,一道清透的男声传来。
“殿下?”
宋明月猛的抬头,书册因着她的动作滑落,她又手忙脚乱的去接书册,可惜书册还是掉到地上,糊了一片湿泥。
她叹了口气,将湿乎乎的书册捡了起来。
周静之轻笑一声问她。
“是秦先生让你出来罚站的?”
他今日身穿素色长袍,打着油纸伞,站在雾气萦绕的细雨中,更像仙人了。
宋明月脸颊微红微微颔首,在心中斥责自已的小心思。
“顶的什么书?给我看看。”
宋明月愣愣的将手册递过去,只一瞬拿书册的手又缩了回去。
这书已经脏了,不该拿给他看的。
“先生别看了,书被我弄脏了。”
周静之的声音依然温和。
“无妨,给我吧。”
宋明月这才将书册递过去,拿没有被弄湿的那一角朝着他。
周静之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歪头夹着油纸伞,将书册整个拿在手中翻看,污泥将他的袖子染脏,宋明月心中只道好可惜。
他粗略的翻看了一遍,将书册收在袖中,对宋明月笑道。
“走吧,我书房中正巧有这本的抄册,你随我去取吧。”
他说着便将油纸伞往前凑了两寸,示意她过来。
宋明月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他,连连摆手说不用,可他依然持伞等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将他的后背打湿。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周静之将油纸伞塞给她,自已走入雨中为她带路。
宋明月赶忙拿着伞上去追,终于追上拿伞将他的半个身子遮住,周静之微不可察的扬起嘴角,便也随她去了。
若是有外人在,定能看到这一男一女同打一伞,在雨中漫步。
一向守规矩的周静之,好似也长出了几分人情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