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殿下快起来,今日便是入学的日子了,可莫要去迟了。”
宋明月顶着黑眼圈被春怜拖下了榻。
“吓!殿下昨夜莫不是背着咱们做贼去了?”
“眼下紫痕怎么这般重?”
秋浓边说边用瓷粉帮她遮掩,宋明月一脸疲态,话都懒得说。
做贼?还不如去做贼呢!
昨夜她被程疏墨搅得心中一团乱,只要稍微闭眼,脑中便会响起他的轻笑声。
睡也睡不着,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他。
真是造孽。
今日春怜给她穿戴的是太学发下来的学子服,水蓝色的长裙,鹅黄色的褙子。
还有与之成套的披风,如今天气炎热,暂且还用不上。
秋浓从首饰盒子里乱翻一通,终于给她搭配出了合适的发饰。
等她哈欠连天的用完早膳,程疏墨才顶着同款“熊猫眼”将将起床。
“走吧,澹台谨的马车等在门外了。”
他说着便朝她伸出手臂,宋明月顺势往上一搭,两人便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秋浓在他们身后腹诽:世子昨夜定是带着殿下去偷鸡了!
马车上。
“哈,淮王殿下早安。”
宋明月打了个哈欠朝澹台谨打招呼,程疏墨也眯着眼跟他点了下头。
两人歪歪斜斜的靠着车厢补起了觉。
徒留澹台谨小声嗫嚅,“早安。”
......
等马车行至太学,澹台谨才小心将二人喊醒。
程疏墨已然是休息好了,脸上也恢复了些活力。
宋明月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倚靠着秋浓“装瞎子”。
齐国太学的学子众多,皇家或者高官子侄皆可入学。
根据年龄,又将学子分为三个层级。
初级生为六岁以下的稚童,中级生为六到十四岁的少年,十四岁以上的皆为高级生。
每个层级下又根据学子的出身,分成数个斋,同斋学子可称为同窗。
宋明月他们这个斋几乎全是些齐国皇亲,彼此之间也大多熟识。
这厢她刚入太学府门,周澜湘便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她略一恍惚,才看清了来人。
“合安妹妹,可算将你盼来了。”
“走,我带你去咱们斋。”
姐妹俩手挽着手在前头走,澹台谨和程疏墨紧随其后。
四人结伴来到斋前,只见匾额上书:勤思斋。
周澜湘又是好一番为她引荐,几位贵女纷纷互相见礼。
一位年轻男子摸了摸下巴,瞅着宋明月轻笑出声。
周澜湘剜了他一眼,朝宋明月说道。
“这是淳王澹台谦。”
“烦人的紧,不必搭理他。”
宋明月也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戏谑,朝周澜湘轻点了下头。
不多时,不知谁家侍书轻呼一声,“先生来了。”
众学子便纷纷落了座。
宋明月对读书这件事兴趣缺缺,刚入座便趴到了案几上。
待她看清了先生的模样,立刻坐起身,痴痴望向来人。
她原先只以为太学的先生定是些迂腐老头,这位先生的到来却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美,温润如玉。
一身淡青色长衫隐约绣着些竹纹,青玉冠将头发束起,宛若仙人出尘。
这哪是先生啊,这分明就是她的理想型啊!
此时,一个尖锐且烦人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澹台谦:“山长大人莫不是疯了?什么人都能来太学授课吗?!”
先生微微挑眉,将手中书册扔至案上,淡笑着并不搭话。
周澜湘拍桌而起。
“澹台谦!我兄长去岁殿考拔得头筹,怎的就不能来授课了?”
澹台谦嗤笑一声。
“澜湘郡主倒是一口一个兄长叫的亲热。”
“京中谁人不知,他周静之名为养子,实则不过是你母亲养在府中的姘头?”
周澜湘抄起案几上的书册,朝他面上砸去。
“你放屁!”
她素来端庄守礼,如此破口大骂的情形,同窗们也是头一回见。
他们三三两两凑到一处窃窃私语,澹台谦面上笑意更盛。
“澜湘郡主这是被人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周澜湘抄起桌案上的砚台还要砸,宋明月慌忙将她拦下。
“清王殿下乃陛下亲妹,淳王理应要尊称一声姑母。”
“如今这般对长辈出言不敬,究竟是何道理?”
宋明月眼含薄怒,说话声虽然不大,语气却铿锵有力。
澹台谦冷哼一声。
“素问燕国女子不识字也要熟背女则女诫,合安殿下果真是被规矩框的严严实实。”
“无趣的紧。”
宋明月闻言涨红了脸,她想再说些什么,又怕说多了露怯。
慌乱之间她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程疏墨。
程疏墨收到她的求助,微微挑眉道。
“我家殿下知礼守礼,自然是无趣。”
“淳王殿下倒是有趣的紧,不尊师者目无长辈,元妃娘娘便是这样教你的?”
澹台谦见此人提及自已母妃,再无心思调侃。
“放肆!你是何人?!”
程疏墨斜了他一眼。
“燕国定国侯之子,程疏墨。”
他眉心蹙紧,心说:嘶,是那个连父皇都要礼让三分的定国侯周子符?
不是有传言周夫人与清王不合吗?她儿子怎么会帮着周静之说话?
真是怪哉。
他忌惮定国侯的名号,也不敢真的与程疏墨冲突,转而又嘲讽起周静之。
“不愧是以色侍人的周郎,总能引得小娘子们为你出头。”
“本王受教了。”
周澜湘眉心突突直跳,又想发作。
这时,周静之轻咳两声,缓缓开口。
“淳王殿下若有不满,大可去与山长分说。”
“莫要在此耽搁大家课业。”
澹台谦懒得听他说教,斜了他一眼,起身离去。
周澜湘轻嗤一声。
“混账玩意儿,跟他母妃一样讨人厌。”
随着淳王的离去,斋中又恢复了安静。
周静之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翻开书册开始讲学。
周澜湘在旁小声跟宋明月私语,说她兄长在太学中主要讲《诗经》和《礼记》。
宋明月暗自心想:他这样出尘的气质合该讲礼记,他这样干净的眸子合该被诗经染上红晕。
至于他真正讲了些什么,她大抵是没往心里去的。
整个神思都在先生的眉眼上反复流转。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如溪水般悦耳的嗓音潺潺流入她的耳朵里,在她心中荡起波澜。
以至于下了学,她还坐在马车中小声念叨。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程疏墨:“不是不爱读书吗?怎么突然这样用功?”
宋明月脸颊微红,小声嗫嚅。
“唔...我喜欢诗经。”
也喜欢周先生。
程疏墨看她脸上泛着怪异的红光,不禁心中腹诽:不过是些浅显易懂的诗句,就这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