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惜惜扶着思绪万千的兰芝坐下,撩起她裙摆看着她红肿的脚踝,心疼得眼眶通红。
“兰芝,你跟着本宫受苦了,本宫这便宣御医前来替你诊治,免得落下隐疾就不好看了。”
兰芝连连摆手,“娘娘,奴婢名义上还是冷宫废后身边的人,您若太过关心奴婢难免招人怀疑。”
裴惜惜严肃的看着她,“兰芝,本宫如今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皇儿被换,本宫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找。
你要知道,祁君泽启今为止,膝下还没有一个皇子,若叫萧太后与怀王祁君玉得知本宫生的是皇子,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你得快快好起来,届时,本宫设法将你安排进司衣局,你每日趁着去各宫送衣裳的机会,帮本宫暗中查访皇儿下落。”
兰芝听了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遂顺从的听娘娘安排。
妥善安置了兰芝,裴惜惜起身舒展一下手臂,吩咐安旭摆驾回寝宫歇息。
明日,早朝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母子俩与外祖父一大家子的命运往后是好是坏,端的就全看明天了!
橘黄夜灯下,半空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霎时为初秋增添了几分冷意。
安旭撑起泼墨油纸伞,尽量往前倾斜遮挡皇上,任凭自已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风雨中。
他亦步亦趋跟在皇上左后方,穿过假山走过九曲回廊,巍峨的寝殿在望,远远的,瞧见寝殿前白玉台阶下,跪着一男一女两具佝偻的身体。
许是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那一男一女立刻挺直了身体。
裴惜惜居高临下瞅着裴怜梦与刘太医衣裳尽湿,冷得簌簌抖动的狼狈背影,顿觉心中无比的痛快。
裴怜梦啊裴怜梦,连着跪了五六个时辰,不知道你还能在这凄雨冷风里坚持多久?
她故意挨着裴怜梦身边走过,驻足在她前方给她一点希望。
果然,裴怜梦低垂的眼角刚映入明黄下摆,她那颗快要冷透的心顿时活络起来。
她急切伏地磕了一个响头,颤声道:“皇上, 臣妾知错了,求您饶恕妾身这回。”
裴惜惜冷笑一声,抬起右脚勾住裴怜梦下巴逼她仰视自已,冰寒彻骨的道:
“裴怜梦,你的婢女打翻朕药引,你差点杀死朕的药婴,害朕心疾无药可医,你轻飘飘的一句知道错了?
便想让朕宽恕你这个害朕的凶手?”
“皇上,臣妾一心想要医好您的心疾,绝无害您的心思啊!只是臣妾也没想到,最终会成为这个样子。”
呵!拿嫡姐婴孩的性命讨好狗皇帝,为自已谋求荣华富贵?她就该为那无辜的女婴付出代价。
“够了!”裴惜惜略微撇腿松开裴怜梦下颌,冷漠无情的接着道:“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已错在哪里,那就继续给朕跪着。”
说着,裴惜惜牵起唇角大踏步离开。
裴怜梦,我的好庶妹,本宫对你与丞相府的报复这才刚刚开始呢!
裴怜梦惊骇欲绝,她能感觉到她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了,若继续在冷水里浸泡下去,绝对会废掉的。
她声嘶力竭的求饶,企图留住那抹伟岸决绝的明黄背影。
“皇上,臣妾是真的意识到自已错了啊……!”
……。
裴惜惜回到寝宫,任由宫女侍候她舒舒服服與洗完毕,爬上宽大的龙榻就寝。
她仔细拢上华丽床幔,悄悄拿出从冷宫里带回来的那方天蓝棉帕。
裴惜惜轻柔抚摸潮湿的棉帕,凑近鼻尖深嗅几口,仿佛还能闻到皇儿的稚嫩体香。
“皇儿,你究竟被人抱去了哪里?可有吃饱奶睡好觉?可有如母亲想念你一样想念母亲………。”
嘴上哽咽念叨着,裴惜惜脑海下意识闪过皇儿红嫩稚气的面容,她的眼眶迅速变红。
思念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嘀嗒掉落,在明黄锦被上晕染出忧伤的花朵。
裴惜惜伤心得不能自持,直至她伸手捂住抖动的嘴巴,才勉强压下喉咙里情不自禁飘出的呜咽抽泣声。
这时,殿门外传来安旭焦灼的禀告声。
“皇上,太后娘娘遣了厉公公来,请您前去康宁宫商议要事。”
裴惜惜抹一把伤心泪,心说她刚派人取回凤印,卸去萧贵妃的管理六宫大权,萧太后她就坐不住了?
她打着商议要事的幌子,是想逼她收回成命,宽恕萧蔷薇吧!
“去回了厉公公,就说朕身体不适睡下了。”
“是,皇上。”安旭应声疑惑的挠挠头,嘀咕着转身离开。
“看样子,皇上也不是那么宠爱萧贵妃嘛!”
“对了安旭,今夜不管谁来见朕,你都替朕回了不见。”
“奴才遵旨。”
安旭愣神片刻,很快会意过来,皇上今夜于冷宫大发神威处置了二妃一嫔,又罚跪裴昭仪于寝殿前。
今夜,只怕朝野震动,几位大员都要彻夜难眠了吧!
不出他所料,他刚送走厉公公不久,刘淑妃的父亲,兵部尚书刘正庭便哭丧着老脸,匆匆走到寝殿前,卑微恳求安旭代为通传一声,他要面见皇上。
安旭面无表情的传达圣令,“刘尚书请回吧!皇上龙体欠安已经歇下了。”
“安公公……。”
安旭不耐烦的打断刘正庭,“皇上传了口谕,今夜谁都不见,刘尚书您就别为难杂家了!”
刘正庭踉跄后退几步,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看来,只能去国公府联合萧国公,于明日早朝向皇上施压,逼他收回成命宽恕他家妍儿了。
刘正庭前脚刚出宫赶去萧国公府,裴丞相后脚来到寝宫,鼻孔朝天的面朝安旭命令道:
“安公公,速去寝殿通传一声,本相有要事面见皇上。”
安旭勾唇讥笑,心说你所谓的要事,便是替那心肠歹毒的女儿求情吧!
“裴丞相,皇上传了口谕,今夜谁都不见!”
裴承德脸色大变,但他回首瞅了瞅不远处跪在雨幕中摇摇欲倒的女儿,理直气壮道:
“安公公,本相女儿纵使有错,但皇上罚她跪了五六个时辰已足够相抵。
你便代本相去寝殿提醒一下皇上,该放裴昭仪回殿休息了!”
他本以为皇上倚重他宠爱他的女儿,只是罚怜梦跪于寝殿前做做样子给人看。
不想他如此绝情,狠心罚梦儿在雨中跪了五六个时辰还不干休,再这么跪下去,梦儿的双腿就会废了!
届时,梦儿双腿残废登不上后位,他纵使掌控前朝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