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浮,跌倒在湿漉漉的沙滩上,没有心情去打理湿透的衣服和头发,还有湿透的心情。
到底谁才是杀死他的凶手,所有人都在辩解,所有人都在推卸,所有人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没有人杀死他,但他还是死了,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如此的痛苦,是因为,我们都是被爱拴住的小象吗?
母亲啊,生命不是你创造的奇迹吗,却又为何要我们活着如此艰难,要我们背负着重重的枷锁,又在我们行走的道路上洒满荆棘,每走一步,鲜血淋漓,刮骨去肉,都会再也无法起身。
这是你的考验吗,可你的考验又为了什么呢,如果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死亡,我们为什么又要痛苦挣扎呢。
我疲惫的躺进岸边的小船里,这是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的河,寂静,无声,窒息。
我必须一个人待一会了,好让那颗嘈杂的,荒芜的心休息一会,小船慢悠悠飘荡的在海面,将我如同婴儿一般拥在怀中,我蜷缩着赤裸的身体,神情却慢慢舒缓,我知道这里绝对安全,这里,是我安息的墓地。
这里埋葬了我的过去与未来,在这里,我可以始终保持静默。
两岸开满了看不见边的彼岸花,带着一股陈旧又腐朽的味道,我趴在船舷上,伸手去捞水里的倒影,这里没有星星,也没有云,只有另一个破破烂烂的我,她在透过水面在看我。
她那么美,像一株雨中腐烂的琉璃百合。
我伸手想要触摸她,她也伸手想要触摸我,我们的手指,隔着一层水面触碰,她说,没有关系,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我看见她了,她依然那么善良,那么无辜,那么脆弱。
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自已呢,也许永远都学不会吧,不愿意伤害别人的人,不愿意拿起刀来反抗的人,最后,不就只能遍体鳞伤了吗。
我讨厌那样无能软弱的我自已,可看见她依然明亮的眼眸,我又觉得,那一切的痛苦和付出好像都值得。
我是骨女,也叫蝴蝶,我们是并蒂而生的花,又或是彼岸花的花和叶,总而言之,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完整的我。
我于母亲的梦中诞生,那些梦境迄今为止,并不美好。
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起她的懵懂善良,我要更加癫狂冷漠一些,她想要毁灭自已,而我更想,毁灭世界。
……浓雾和恶臭笼罩的世界。
一场瘟疫无声无息的在这废墟般的城市中蔓延开了,瘟疫的源头大概是那些被随意堆砌的尸体,和四处乱跑啃食尸体的老鼠,谁知道呢。
在这样缺少食物的地方,愿意吃那些满大街乱跑的老鼠和乌鸦的人,都算是难得的有能力和底线,更多的人,更多的饥肠辘辘的人,把贪婪地目光投向了尸体,柔弱的女人和无力反抗的老人和小孩。
活人贪婪的搜刮着属于死者的一切,扒光他们的衣服,剃光他们的头发,将能吃的一切全都扔进了大锅里炖煮,这口被厚厚血痂和油脂盖住了本色的锅,锅里日夜不停地翻滚烹煮着,散发着连天上盘旋的乌鸦都受不了的香味,更何况那些红着眼睛,饥肠辘辘,身上长满了疙瘩的人呢。
围着这口大锅,无力反抗的年轻女人和小孩被看管在里面,她们像猪猡一样光裸着身子,睡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的地上,饥饿又无力的眼巴巴的看着沸腾的大锅,等待着傍晚被看守者捞出的,扔在地上不吃的死老鼠和人下水。
她们大多时候的作用是用来取乐和发泄,偶尔她们也会被抓走两个,在看守的屠刀下,无力的反抗,发出短暂又微弱的痛哭,人类对待同类的残忍,比对待动物更甚。
这里的看守者就是那群提出用吃人代替消耗食物的人,他们是现在这里的统治者,以远超过被看守者的武力,统治着这群人类里的牛羊。
这场末日般的爆炸对他们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可以看得出的是他们的穿着光鲜亮丽更胜从前,享用的是被猪猡费力收集来的文明社会的食品,更甚至是被精心烹饪的年轻漂亮女人和小孩的身体。
远处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各种东西的骨头、吃不了又用不了的头发指甲、没被人捡走的衣服鞋子、生活所产生的废物,就这样,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流着恶臭污水,比生化武器还要恶臭百倍的垃圾堆,正在发出普通人听不见的心跳声。
“碰——碰碰,碰!”沉闷的心跳声,在罪恶、痛苦与绝望的滋养下,一次比一次强壮有力,一次比一次,更危险。
夜深了,远处的喧闹与痛苦的呻吟暂时休止,频繁活动的人群终于陷入了休眠,而这个不被看守者重视的垃圾堆,在继老鼠蟑螂后,又迎来了今天的新客人。
无月的黑暗中,过于瘦小孱弱的身影,穿着一件能拖到他脚踝的黑色长风衣,在对他来说过于高大的垃圾堆里费劲的翻找着,他属于另一批不被保护也没有被看守着的流浪者,他们躲在阴暗又不见光的角落,东奔西藏着躲避吃人的恶魔,寻找那些被翻剩下少的可怜的食物,用口水佐着木头的渣子下咽,卑微的期待着那绝望的明天。
“罗生门——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小孩一句话没能说完,已经捂着嘴狠狠地咳嗽起来,沾染了一手的血沫。
黑色的风衣衣摆像是灵活的野兽,瞬间撕碎了面前的乱七八糟的垃圾墙,小孩翻找出一块被压在垃圾里的饼干,来源应该是是某具尸体衣服里没被搜刮干净的遗产,只是这样的遗产真的只是少数,咳嗽声伴随着长达半个小时的翻找,随着他肆无忌惮的使用能力,能支撑垃圾堆的物体越来越少,然后“轰!”倒塌下来。
黑色的布料像是护主的忠犬,一层又一层的把他包裹住,只是几天没吃饱饭,又因为使用异能耗尽了体力的他,手里紧紧拽着唯一的那块饼干,再也没有爬出去。
“碰碰——碰碰——”心跳更剧烈了,似乎还带着一股隐秘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