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远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妈妈说这种重话，自已还是为了这个家。
她眼眶含泪，紧抿着唇，心底的屈辱“蹭”地一下窜上来。
“妈，您别后悔。”江秋远抹着泪，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抱起来，“我只说最后一句，您要是想要这个家好，就别闹腾。”
“如果不想，随您的便。”
“秋远，你姑姑和二伯要走了，下来送送。”
楼下传来奶奶的声音，江秋远忙抬起胳膊擦掉眼泪，扬声道：“哎，来了。”
“咚”地一声，江秋远摔门而去。
宋荷生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家很陌生，她看着床头柜上今年打算送给江秋远的镯子，出了神。
江秋远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来不及多想，外面就传来很重的脚步声。
“宋荷生！”江志新一脸凶相地冲进来，一把拉起宋荷生，像审犯人似的盯着她。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秋远已经把饭店地址给你了，你为什么不去？！你打量我们都是好脾气，都要忍着你吗？！”
宋荷生没能躲开江志新的魔爪，瞬间感觉到胳膊传来撕心的痛。
她奋力扯回胳膊，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江志新，你还是人吗？！我妈今天第一天下葬，你不仅说话难听，还让我回来伺候你一家老小，你替我想过吗？！”
“那天大嫂打来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手机就在你旁边充电！你为什么不接？！”
“上个月我手机也在你手里，大哥二妹都打了电话，你也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宋荷生忍不住嘶声大叫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直往下掉。
此刻，她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心痛这次没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更心痛没能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好好陪陪她，陪她拍张全家福。
那次自已正陪婆婆逛街，给婆婆挑选衣服。
她拿着手机嫌碍事，就丢到江志新手里。
大哥大嫂和二妹都打了电话，愣是一个都没接到。
江志新也愣是一个字也没提。
为什么自已的大事小事，在他眼里从来就不算事儿。
宋荷生想不明白。
她不知道自已有什么错。
“别啰里吧嗦的，你也不看看你妈多大年纪了，死了就死了，非得故意恶心我们是不是？！我妈那么大年纪饭也不吃等你回来，你死了妈连带着孝心也死了？！”
“你马上去给我妈道歉，要不然，今天这事儿没完！”
江志新怒吼着，似乎想通过声音宣示自已在这个家的主权。
“给你妈道歉？”宋荷生感觉自已耳朵出了问题，怎么总有种幻听的错觉。
“江志新，你侮辱我妈，还没跟我妈道歉，我凭什么给你妈道歉？！”
“我妈年纪大了死了就死了，你妈年纪还小吗？！你妈怎么没死？！”
宋荷生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这句话。
以前在家里她从来都是细声细语，不愿意和家人说一句重话。
哪怕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刁难她，故意想看她出丑，她也不愿意伤害对方。
家要以和为贵。
这是她父亲在世时，最常跟她说的一句话。
可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
她再那样傻下去，迟早会被这帮人生吞活剥了的。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宋荷生脸上。
“去给我妈道歉，今天这事儿我就原谅你，否则，你就给我滚出去。”
江志新听不得别人说他妈一句不好。
现在听到自已的老婆诅咒自已的妈，脑子里瞬间炸了一般，猛地抬手打下去。
宋荷生愣了足足半分钟，坐到床边，麻利地穿上鞋。
江志新见宋荷生已经示弱，知道她不敢闹大。
心里得意起来。
妈说的对，这种女人就是好脸色给多了，欠教训！
等她跟妈道了歉，再跟自已和二弟二妹道歉，再给他们每人买个礼物，他就让这事儿过去。
否则，还有巴掌在后面等着呢！
“行了，妈刚刚在饭店都哭过了。你刚刚说话声音那么大，是怕她听不见吗？”他双手掐腰，面上还是要保持凶狠，否则这女人又要翻天。
“好好跟妈道个歉，求她原谅。就说以后绝对不会在她生日的时候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也不会让二弟和二妹跑空，耽误大家吃饭。”
“明天我再陪你去金店给妈选个礼物，就当诚心赔罪了，这事儿以后就不提了。”
江志新不屑地瞥了宋荷生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心里有些后悔。
打这么重，明天去金店被人看到，自已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算了，明天直接让她给钱也行。
“还有吗？”宋荷生穿好鞋子。
“什么？”江志新没以为宋荷生还会追问。
“还有吗？”宋荷生只比江志新矮5厘米，加上穿的拖鞋底子有些厚，就跟他一样高。
目光交汇，江志新第一次从宋荷生的眼神中感受到压迫。
他下意识避开那锐利的眼神：“明天你给志军和心月打个电话，跟他们道个歉，再给他们买份礼物……就算了。”
“还有……我刚刚就是气急了。我们这么多年也没动过手，我——”
“啪”地一声。
一巴掌敦实地扇过来。
“啪！”
“啪！”
“啪！”
没给江志新反应的时间，宋荷生连扇了江志新四巴掌！
“你先去给我妈道歉，否则我跟你没完。”
“宋荷生，你疯啦？！你他妈打我干什么？！”
“去给我妈道歉。”
“我凭什么跟你妈道歉，不就一张遗照吗？！当时要不是她没事儿找事儿，非得在八十岁年纪跟你爸离婚，你至于要把那遗照带回来吗？！”
“像她这种不顾子女感受、自私自利的父母，被骂也是活该！”
江志新失了理智般，声嘶力竭。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丈母娘非要在八十岁离婚，自已被公司的同事笑了整整一年。
他们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已妻管严的事儿！
要不是他在外面故意给宋荷生的脸色看，故意使唤她，自已的名声真就毁了！
“啪！”
又一巴掌扇过来，江志新脑子待机一般，愣在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宋荷生。
他在衡量打还是不打的利弊，也在衡量眼前这个女人留与不留的利弊。
此时，江志新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