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在转过一片密林后,忽现出一座坐落于水畔的别庄。
只见水上烟雾缭绕,远处山色空蒙,园内虽然不大,但数间楼台抱水环山,所过之处百花成锦,垂柳微微,风雅至极。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偏院,一个仆人迎上前来,看样子是已经恭候主人多时。
他似乎要开口说话,薛寒上前一步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寒暄了两句,转头对二人笑称他的庄园僻静,难得有客人来访,也算是与他二人一见如故,定要亲自去为两人准备酒宴,让霄齐与晓司初跟着他这仆人先去落脚修整。
不待二人回应,薛寒已经笑呵呵地离开了,只留下仆人垂着头恭敬地为二人引路。
霄齐直到跟着仆人进了房间,都还发懵。
稀里糊涂地接了仆人递过来的衣服,霄齐想问问仆人为何房间里有早就准备好的浴桶,谁知那仆人只是指着嘴摇摇头,原来竟是个哑的。
哑仆将浴巾也一并给霄齐放下后,就出了里间,端了一壶茶出来招待晓司初。
“有劳。”晓司初对仆人施了一礼,“敢为为何入贵庄时,我没见到其他人?”
哑仆笑了笑,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
“只有四人?”
哑仆点头,晓司初略带歉意道:“如此是我们叨扰了。”
哑仆又摇摇头,示意不必介怀,随后又指了指外面,目光里带着欲言又止的意味,半晌后叹了口气,继续对晓司初比划了一个切菜的手势,接着摆了摆手,满脸无奈。
晓司初立刻明白了他应该是在说薛寒不会做饭,连忙说他二人待着便可,请其自便。
哑仆遂略带歉意地离开,晓司初则起身,在门口看着哑仆的身影逐渐没入花丛,然后合上了门,静静地等着霄齐。
不多时,霄齐洗完了澡,换了干净衣裳,总算有了点斯文样子。
他出来时,只见到晓司初独自喝着茶,不由怔了一怔,“人呢?怎么只剩你了?”
“大约是去帮主人做饭了。”晓司初道。
“哦,那看着很呆愣的哑子仆人,除了服侍别人,居然还要充当厨子?这庄子不会就只有几个人吧?”
霄齐想到一路上除了马夫与哑仆,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忍不住腹诽了两句。
不过,他其实也正想支开旁人与晓司初交流,他总觉得这薛寒热情得不正常,“你拦车时,到底怎么说的?”
晓司初答道:“我与你到山中闲游,不期天降大雨,迷路至此。”
“就这几句?”
霄齐绝不信有这等好事,可晓司初淡定自若,看起来没有起半点疑心。
他不禁叹了口气,心说看来这鸡精是真傻,大约指望不上,自已可要多加防备,小心应对。
晓司初继续道:“天黑路滑,你跌了好几跤,扭了脚,不能久行,望能打扰片刻。”
“什么?”霄齐听糊涂了,同时有点无语,自已的一双好腿,能被他面不改色地说成崴了脚,这鸡精撒起谎来竟比他还不着边际!
似乎是察觉了霄齐看智障的视线,晓司初终于歪了歪头,对上霄齐的目光,一双眼睛淡如秋水。
“你确实崴了脚。”
你才崴了脚……嗯?!
霄齐突然感觉脚踝一阵钻心的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弯腰伸手一碰,发现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你先前那一下平地摔,就崴了脚。”
晓司初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当时给你止痛了,难道你没发觉,走路时一直跛脚么。”
霄齐:“……”
我信你的邪!霄齐嘴唇微动,在脏话即将脱口而出时,残存的理智作出了明智反应,让他将其吞回了肚子里。
有没有崴脚,霄齐自已最清楚。更何况崴脚怎会这般疼,他从小受的伤都不曾有这半点痛楚厉害。
看来,是这鸡精故意报复,他算看走了眼,就是他傻,这鸡精也不会傻,不仅不傻,还心机深得很!
“劳驾您老人家,再止止疼……”霄齐本来就没出息地怕疼,如今只觉得疼得嘴角抽搐,额上浮汗。
晓司初没有立即给他止疼。其实他早年寻仙问道时,有人教了他一门读心术,因从前从未有过作用,以至于他还以为这读心术是假的。
不曾想如今偏巧对霄齐灵验了,一路上霄齐在心里想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纵是再好的脾气,被骂了一路“傻鸡精”也不能无动于衷。
所以晓司初才略施法术,叫他吃个教训。
眼下霄齐吃了瘪,哀嚎一声接着一声,晓司初看着霄齐这痛不欲生的模样,心中惊疑。
自已虽然没忍住出了手,其实并没有让他多疼,总觉得他表现得夸张了点。
晓司初心性坦荡纯正,并非要霄齐付出什么代价,他料想这人有了教训,一时半会能老实许多了,于是便收了法术,说起正事:“此处有蹊跷,但我还没看出端倪。”
霄齐泪眼婆娑地揉着脚腕,全然没听进去晓司初说什么,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结论——这家伙是个祖宗,全天下的人笨,他都不会笨,他就是个猴儿精,惹不起!
“我之前说过,在那邪祟身上施了追踪咒……”晓司初顿了顿,微微皱眉:“霄兄,你可在听我说话?”
“听,听!”霄齐一个激灵,连忙点头,眼中闪着真诚的求知之光:“景辛兄,你说什么?”
“……”晓司初默了默,继续道:“我拦车,是因为在马车上也有邪祟的气息。”
“你说薛寒是阴灵?”霄齐终于也正经起来,“可我没看出来他是。”
晓司初踌躇着摇了摇头。
“不是他?你说马夫?”
晓司初依旧摇头,沉吟了半晌,道:“不止马夫。”
霄齐没听懂:“什么意思?”
“薛寒,马夫,甚至方才那个哑仆,身上都有追踪咒的残存痕迹。”
晓司初仔细地回想着三人的模样,俱不是他见过的邪祟,可为何他们会有施加在邪祟身上的追踪咒,他一时想也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