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都多少天了,怎么还不见你将那个姓李的杀头?”
纪家娘子一见杜杭,立刻咄咄逼人地叫嚷起来。
“纪大娘子,县令都说了,还没审清,不能结案。”王达将纪家娘子拦下,不让她靠近杜杭。
纪家娘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放屁!裘县令分明都审过了,那个姓李的自首,怎么你姓杜的一来伊宁,就不算数了,莫非你与那姓李的有私,存心包庇?”
王达听不得旁人说杜县令,厉声喝道:“马春娘!你再胡说八道,诋毁县令,我就,我就把你抓起来!”
“哎呀?你威胁我?”
不曾想这位马春娘娇纵惯了,彪悍异常,不仅丝毫不惧,反而更加嚣张地推搡起王达来:
“好哇,县令威胁百姓,是看我寡妇可欺了?还有没有王法,苍天呐!春娘我的命好苦啊!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狗官……可怜我家老爷,他死得好冤呐,哎呀……”
马春娘将王达搡了个趔趄,然后便向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好不热闹,直气得王达咬牙切齿,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杜杭头疼地指了指一旁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丫鬟:“还不把你家大娘子扶起来!”
丫鬟竟也冷嘲热讽道:“回县令大人,我家夫人丧夫,伤心欲绝,若是不能给老爷申冤,便是谁也哄不好的。”
“扶她起来!”
杜杭忍无可忍,终于发了火:“再如此,就断你们扰乱公堂,每人三十大板,看看是我的官帽丢的快,还是板子挨上你们的身体更快!”
杜杭上任来,纪家娘子来了好几回,因看他作风正派才敢蹬鼻子上脸,如今见他脸色铁青,神色冰冷,心里吃了一惊,惧怕板子真的挨身,丫鬟才慌忙去拉地上的马春娘。
马春娘也省得察言观色,本是觉得杜杭好欺负,如今见人真的发怒,也是哭声戛然而止,扭扭捏捏地被丫鬟搀扶了起来。
“好好好,您是县令,我们一介草民,斗不过你。”
然而,马春娘还是禁不住嘴硬,顿了顿,又话锋一转道:“杜县令想重新查,就麻烦快点审,审完了好把我家的宝贝早点还回来!”
说完,不待杜杭答话,马春娘哼了一声,带着丫鬟匆匆扬长而去了,似乎生怕慢了一步便被抓起来挨板子。
“让二位仁兄看笑话了。”杜杭叹气道。
霄齐和晓司初围观了许久,马春娘的彪悍也是看在眼里:“唉,对这样的人,杜大人还能如此克制,我二人钦佩之至。”
杜杭无奈地摇头,忽然想起马春娘临走时说的话,叫王达问道:“纪大娘子说的宝贝是什么?我怎么没在卷宗里见到?”
“宝贝?”王达也是一怔,旋即恍然道:“想来是说酒杯。”
“酒杯?”霄齐好奇地问:“什么酒杯?”
“是李麦声称用来给纪岷广下咒的东西。”王达答道:“前县令将其当证物从纪家收缴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卷宗里只字未提?”
杜杭目光一凛,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话一出口便已经反应过来:“是李县令将证物私吞了?”
王达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茫然,他对此事并不知情,正因如此,才没想到在杜杭提审李麦时提上一句酒杯的事。
不过王达在李县令手下做事的这些年,对于这位县令的贪官秉性一清二楚,若说他贪了证物,王达丝毫不意外。
“对了,那个酒杯!”王达忽然叫道:“那个酒杯收缴后,因为造型很是华美,不少人都摸过……如今还活着的,就,就剩我了……”
王达越说越心慌,不由得向霄齐施礼道:“道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霄齐听了半晌,也理清了思路,于是向杜杭道:“杜县令,似王班头所言,那个酒杯可能就是诅咒的根源,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酒杯。”
“明白。”杜杭点点头,“想必酒杯不在衙门,早被李县令带回家去了。烦请二位仁兄在衙门稍候,我已经命人在后院给二位打扫了客房,事不宜迟,杜某便先去李县令家,将酒杯要回来。”
杜杭和王达带着几个衙役急匆匆地赶往已故李县令家中。
杜杭初到伊宁县,并不知晓李县令的为人,如今知道他贪了证物,又见他的宅邸豪华得令人咋舌,顿时心下了然,心里隐隐有了火气。
伊宁县作为偏远下州的穷县,百姓生活清贫,要建成李家这样华美不输京城的豪宅,可见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大人,怎么了?”王达见杜杭在李县令宅邸门前愣住,不由询问道。
“无事。”杜杭回神,压下心中不快,迈步走进了李家大门。
“夫人,打扰了。”杜杭径自走进灵堂,对着披麻戴孝的李夫人作了个揖。
李夫人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着杜杭,“杜县令?您这是何意?”
“请问夫人,前些日子从纪家收缴的那个酒杯现在何处?”杜杭直截了当地问。
李夫人闻言,怔了一怔,看向杜杭身后的差役,随即哭得更伤心了,“你是来讨债的吗?我家老爷刚死,你们就要来抄家不成?”
杜杭皱了皱眉,忍着没有立刻撕破脸皮:“夫人误会了,那酒杯乃是重要的证物,杜某必须取回。”
“我不管!自从那个酒杯进了门,我家老爷就倒了霉!”
李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杜杭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自已受了好处转头就不认人了!还敢来问我要东西?”
眼见李夫人也开始撒泼,杜杭不再客气,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准备一下,待本县令回去报与圣上,派人来好好查一查李县令这些年的政绩。”
李夫人被这话吓住,哭声戛然而止。她清楚自家丈夫的底细,真要彻查起来恐怕不止李县令保不住全尸,他们全家都要遭殃。
想到这里,她抹了把脸,恨恨地起身去了后院,不多时捧着托盘回来,将酒杯向王达手里一塞,就冷着脸让下人送客。
拿到了酒杯,杜杭自然也不会多做停留,立即赶回衙门。
霄齐见杜杭归来,不禁道:“杜县令回来得好快。”
“霄兄,你看看,这便是那酒杯。”
杜杭将遮盖的布拿掉,露出一只造型十分精致的酒杯,通体莹白如玉,触之冰凉,虽看上去像玉,却比玉石更加剔透,隐约间似乎还透出淡淡的红粉色。
杯口与底座俱是纯金,盘桓着交缠的蟒蛇,而中间的位置,则雕刻着三面婴儿脸,或是愤怒,或是悲伤,或是惊惧,虽然都是闭目的姿态,表情依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脱杯而出。
霄齐一见到这酒杯,就感到脑中嗡嗡作响,险些跳起来,“好重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