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野细若蚊吟，方韵娣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周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笑道：“没什么。”
方韵娣皱皱眉，但也没追问，“吃完你洗碗。”
“OK 。”周野爽快应下，说罢起身收拾碗筷。
窗外月光皎洁，屋里两人一片祥和之景，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时间匆匆而过。
周野迎来暑假，昨天和母亲去参加远在重洋小姨的婚礼。
方韵娣下班回家。
洗完澡，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一瞅，黛眉微微皱起。
是个陌生电话。
犹豫两秒，摁下接听，“喂。”
那头愣了几秒，痛苦悲哀的声音溢出，“阿娣，是我。”
方韵娣抿着唇，不发一言，但握手机的手不觉加紧。
“我是妈妈，谢谢你接听，妈妈好不容易找到你电话，我好想你...”
方韵娣心中冷笑，正欲挂断，但电话那头似乎意料她会挂机，急匆匆截住。
“阿娣，不要挂电话，求你，妈真的...”
说着啼哭起来，话筒里响荡着悲怆的哭声。
半晌，方韵娣红唇微启，语气冷漠又疏离，甚至不如陌生人。
“你有事么？我很忙。”
言外之意，我不想和你说话，当初走了就不要回来。
“阿娣...”
王兰抹了一把鼻涕，吸下鼻子，欲言又止，“妈得了胃癌，医生说只有半年，你继父和弟弟都不管我，妈只有你一个女儿，我现在才知道，你才是妈最宝贝的女儿...”
“够了。”
越听越烦，方韵娣生气打断，“所以呢？你生病想我回去照顾？那你以前怎么对我？”
从小方韵娣没有享受母爱，那些年她在哪里？
如今长大自力更生，这女人走投无路忽然想起自已，可她又不是菩萨。
可笑至极！
见方韵娣不为所动，王兰有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骂起来。
“阿娣，你怎么和妈说话？不管怎样，我对你都有生育之恩，哪有母亲生病女儿不在身边照顾的道理？你真是冷血！”
“是，我冷血。”方韵娣大声吼道，语气里带有微不可察的颤抖，“找你宝贝儿子去照顾，我没空。”
丢下这句，不管王兰撕心裂肺的呐喊，方韵娣径自结束通话。
整个人仿佛抽干力气，瘫软在沙发上，眼神呆滞望着天花板。
已经二十年没和母亲说话，听着话筒传来那女人虚弱的声音，方韵娣一点感觉都没有。
毕竟，哪个母亲因为孩子是女儿身，不闻不问二十几年？
也正因为如此，方韵娣才恐惧结婚。
眯了一会儿，忽然手机又响起。
方韵娣抿唇，缓缓睁开眼睛，担心那女人死缠烂打。
当看到屏幕是境外号码，悬着的心咚地一声落入胸腔。
刚接通，还没出声，那边急切传来周野清朗低沉的嗓音。
“方韵娣，我到英国了。”
“哦。”方韵娣又闭目养神，淡淡应声。
周野没有听出她低落的情绪，踌躇片刻，扭扭捏捏地开口，“我妈说和小姨很久没见，大概要待两周，方韵娣，半个月不见，你会不会想我？”
语气中透着殷切，期待她的回复。
方韵娣抬手捏了捏眉心，霎时有些噎住，思索两秒，实话实说，“不想。”
“啊！”
周野失落拉下脸，表情肉眼可见写满不可置信，“为什么？”
“因为我是成年人，你不在我也有自已生活，你在英国好好玩，我有点累先睡了，晚安。”
“哦，你休息吧，晚安。”周野不舍地回。
方韵娣没回复，直接挂断电话。
最近她在看房子，老同学牵线搭桥找到一个地产开发商，可以节省三十万。
方韵娣相信老同学人品，于是没多想，爽快交了首付一百多万。
这是她全部家当，希望在洛城扎根，到时接奶奶过来享清福。
说起这辈子最愧疚的人，是奶奶！
方韵娣拼命工作，努力攒钱，也是希望有日让奶奶享天伦之乐。
她知道，奶奶不想来城里，是不想给自已造成负担。
如果买了房子，奶奶一定同意来城里住。
方韵娣在希冀中等待交房，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新闻报道，沙湾产地产开发商卷钱跑路。
百姓投诉无门，只能媒体曝光，然而民斗不过官。
此事，一直没有领导出面解决。
方韵娣看完新闻，整个人都傻眼。
不可能！
开发商怎么跑路？
那她的钱岂不是打水漂？
想到这个，方韵娣抓起包包，边往外走，边对陆鸢说：“甜瓜，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了，麻烦你看一下店。”
陆鸢正在结算，抬起头，还没开口，方韵娣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视野中。
一阵纳闷，小声咕哝，“韵姐，这怎么了？”
方韵娣赶到建筑工地，群众围得水泄不通，拉起横幅纷纷声讨。
“无良地产商，还我血汗钱！”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这些当官会有报应。”
...
现场一片谩骂声，不堪入耳，个个义愤填膺。
方韵娣挤不进去，随即坐回车里，立刻给老同学打去电话。
“韵娣，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骗子，我也被骗了八十多万。”
方韵娣眼神黯淡无光，失望挂断电话，头埋在方向盘上。
该怎么？
这几年存的钱全都化为泡影，想死的人都有了。
老天爷，你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
方韵娣心知肚明，普通老百姓遇到烂尾楼，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她不甘心！
就这样，浑浑噩噩回到家里，方韵娣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只想美美睡一觉，说不定，明天起来有好消息？
不知过多久，耳边有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方韵娣，你怎么样了？别吓我。”
方韵娣卷长的眼睫颤了颤，然后慢慢睁开双眼。
周野坐在床边，目光紧紧带着头，充满怜爱之情。
“你...”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周野见此，立刻给她喂水，喉咙得到湿润，方韵娣唇边翕动，气若游丝吐出一句。
“周野，你不是在英国吗？还有，我这里怎么了？”
周野瞪她一眼，似乎怪她不照顾好自已，语气带有一丝责备，“英国太无聊，所以提前两天回来。”
“方韵娣，我不在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已？你发烧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过来，你恐怕都要烧坏脑子。”
发烧？
方韵娣脑海盘旋这两个字，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不过幸好，现在退烧了。”说着，周野又伸手贴上她的额头，确认真的退烧，紧绷的神色缓和几分。
“我买了粥，起来喝点，这样身体才会好得快些。”
方韵娣摇头拒绝，她一点都不饿，而且一点胃口都没有。
忽然想到什么，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苍白的手指滑动。
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下，黯然神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