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大邺朝发生了一件大事,缠绵于病榻的皇上终于下旨,昭告天下,正式立成王为储君。
储君上位,皇上立时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除了十恶不赦之人,像春雅父兄这些人都能回原籍。
成王高兴了没有多久时间,大邺朝西边不太平了,与蜀地接壤的几个狄戎部落,竟结成了同盟联手进犯,一时间边疆烽火连天,狼烟四起。
景王乃蜀地藩王,他将军情紧急奏报一封接一封发到京城,请求朝廷援助。
皇上惊闻边疆战火又起,病情复又加重,储君成王遂临危受命,暂掌朝纲,以稳大局。
为树立新君之威,亦为保家卫国,抵御外侮,成王颁下诏令,广招天下英豪,特设武举,选拔青春热血之男子,以期壮大大邺国威,安边定疆。一时间,无数少年豪杰跃跃欲试,誓要以铁血丹心,获取军功爵位,财富荣誉。
诏令下发,广而告之,裴思远心中暗自窃喜,知道自已的机会来了,成王这次招募将士,设立层层选拔,一级一级考核,每一级的优胜者皆能踏上青云之路,这无疑是他梦寐以求的转机。
景王埋伏在京城周边郓州指挥使裘瑞得知消息,连夜派人联系裴思远,要他去应试,进入成王军队,将来伺机得情报,埋眼线,做细作。
裴思远接到密信时,正值夜深人静,他轻轻展开信笺,信上那行“为国为家,此乃汝之使命”。叫他百感交织,说的好听,到底是为国还是为你们的权欲,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成王夺妻夺财,自已冤深似海,各取所需罢了。
送走来人关上院门,裴思远心情沉重,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回房拔出墙上那柄跟随多年的大刀,在院子里练剑排遣心中郁气。
崔雨晴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在厨房忙活。不防裴思远一头闯进来,一把钳住她的手,“换件衣裳跟我走,我有事找你办。”
“思远哥哥,你要干什么?”
裴思远不愿多解释,只说:“到了便知,速速去更衣。”说完,他转身立于门边,耐心等待,那份不容拒绝的气势,让崔雨晴即便满心好奇,也不得不依言行事。
跟着裴思远七拐八拐到了一处房屋牙行,叫了一个牙人出来,裴思远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房契,请牙人重新写了一份买卖房屋的契书,换成崔雨晴的名字,再给了二两银子跑腿费,让牙人到官府备案。
牙人写好了买卖契书,唤崔雨晴进去签字画押,崔雨晴这才知道,裴思远要把房屋卖给了自已。
崔雨晴不解其意,把人叫出门问道:“思远哥哥,出了什么事,你干嘛要卖掉你唯一的院子?再说我手上没这么多银子,我买不起。”
“赎春雅借你的银子,到现在我都没有偿还完,这院子权当还你的债。”
“可是,我那些银子连首饰一起,根本不够买你这座院子。”崔雨晴不肯接受,“再说,你卖给我了,你不是就没房子了,将来成亲怎么办?”
裴思远目光深邃,低声道:“雨晴,我跟你说实话吧,成王开武举,我必应试。边境现在不太平,我不久后从军远行,此去山高路远,刀光剑影,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成亲的事我是不敢再想了,万一死在战场,叫人年纪轻轻替我守着,这不害人吗?这院子留着也是空置。你拿着,权当是我给你的一份保障。将来,无论出什么事情,至少你还有个安稳的栖身之所。”
崔雨晴泪光闪烁,哽咽道:“思远哥哥,谢谢你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全。”
这下终于知道,明明两情相悦,裴思远却不愿提及婚事,原来怕自已受罪,将院子卖给自已,也算是撇清关系,这样,裴家的人也不好说什么,怪不得忠旺说裴大爷夜夜练武到深夜,他早就打算从军的。
看崔雨晴感激落泪,裴思远悄声叮嘱她,“雨晴,在外面莫哭,别给人看出端倪,要是他们知晓我低价卖院子给你,又会横生枝节,契书上写的是一千两银子,你认可就行,进去签字画押,别的话一句都不要多讲。”
崔雨晴抬起衣袖擦了眼泪,犹豫着不愿进门,“要不,思远哥哥,你院子别卖了,就让我住里面就好,我替你守着,这是你母亲的嫁妆,不好随便送人。”
“雨晴,你与我之间,非同那些泛泛之交,这几年历经劫难,我才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崔雨晴平时是个爽快人,这会儿思前顾后的,委实叫人着急,她只是一味推辞,“无功不受禄,思远哥哥,我实在受不起”。
“雨晴,我赠送院子是有私心的,万一我不在人世,我女儿云姐儿以后说不定还需你看顾一二。”
“这是自然,云姐儿是你的孩子,将来若有缘再见,我必定尽力护她。”
俩人在外面说了好久还没进来,牙行里的人等的不耐烦,走出门问道:“裴大爷,这位小娘子到底买不买呀,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裴思远笑着回答:“小娘子这会儿有点嫌贵,跟我讨价还价呢。”边说边对崔雨晴使个眼色,不能再拖拉了,赶紧去画押吧。
不容崔雨晴再犹豫,裴思远催促她进牙行,很快就办好了房契。
办完了房契,俩人各自散去,裴思远回衙门,崔雨晴拿着那份沉甸甸却又似轻若无物的房契,站在牙行门口,追随着裴思远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心中难过的不行,全然没有平白得到一处院子的喜悦心情。
回到百味斋,崔雨晴便扑进李嬷嬷怀里,哭够了,抽噎着将裴思远赠送院子的事情说与她知。
李嬷嬷不住惋惜,“裴公子这是用心良苦啊。他怕是抱着必死的心去战场的。我说呢,明明他对你有意,偏又不愿娶你,就是怕连累你。裴公子大义啊!小姐快把眼泪擦干,这房契你得好好收着,它是裴公子的心意,你更要好好活着,别让裴公子的一片苦心白费了。”
哭完了,崔雨晴收拾好心情,去厨房干活。自已无法左右裴思远的想法,还是踏踏实实开好自已的铺子吧。
前线吃紧,成王的招募令很快就进行了,裴思远第一批报名,不出意料的一路比武,脱颖而去,三天后,编到禁军里,因他是衙差班头,比别人有资历,直接就封了了一个八品校尉,随时随援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