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姻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脚很多的,还有没有脚的。
比如蛇。
她在吊床上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已小腿处摩挲。
睁眼看清眼前的条状生物,她吓得直接从吊床上翻了下去,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一动不敢动。
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除了其他五位嘉宾,还有工作人员。
每个人头上都挂着冷汗,噤若寒蝉,生怕刺激到这蛇,惹得它扑上去咬人。
荀姻抱着小腿,长发散开,脸蛋煞白,睫毛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水珠,看起来特别可怜。
原疏站在她斜前方,清晰听到自已牙关紧咬的声音,五指死死捏成拳。
谢其钰则在她身后更近的位置,眼睛盯着那团蠕动的东西,眼里的散漫渐渐消失。
就在大家陷入僵持时,姗姗来迟的许知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几乎是出声的一瞬间,那条蛇便受到刺激一般,猛地朝面前的荀姻扑过去。
原疏和谢其钰同时动作,一人上前徒手捏住了蛇的七寸,一人则是将受惊过度的荀姻抱了起来,带到安全的地方。
这一切说起来很慢,但其实只发生在瞬间。
荀姻只觉得心跳快要爆炸,那一两秒钟的时间里,她脑袋几乎是空白的。
回神之后,她已经被谢其钰打横抱起,周围围着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将她淹没。
“姻姻,你没事吧?”
“有没有被咬到?我现在叫救护车!”
“谢老师太厉害了,反应好快!如果不是你,姻姻就要危险了!”
“英雄救美!谢老师太棒了!”
所有人都围着荀姻和谢其钰,除了许知音。
从始至终她的注意力都只在原疏身上,因而她没有错过危险发生的那一刻,原疏眼里的错愕和惊慌。
那一瞬间,他其实做了和谢其钰同样的选择,想要冲上前去,将荀姻抱起。
但他离她太远了,无论怎么样也比不上谢其钰,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抓那条蛇。
可他明明也是有洁癖的,不干净的东西从来不碰。
可现在,许知音眼睁睁看着原疏将蛇捏在手里,面无表情将它撕成两半蛇干。
许知音:“……”
鲜红的血迸溅在他脸上,映照眼底一片无动于衷的冷漠,有一瞬间,许知音都害怕得后退了一步。
荀姻脚疼得厉害,还是挣扎着从谢其钰怀里下来,她一一谢过了众人,开始四处张望着寻找原疏。
她明明记得,刚刚原疏也朝她这边过来了,怎么现在看不到人了。
人群之外。
原疏冷冷站着,任由冷血动物的血留在他脸上,直到对上荀姻张望过来的视线。
她似乎怔了一下,好像被他现在的模样吓到,身子有点踉跄。
谢其钰见她单脚支撑、晃晃悠悠的蠢样子,不耐烦地伸出一只手扶住她:
“还不安分,脚不想要了?”
说着,他顺着荀姻的视线望过去,仅仅一秒就收回了目光。
“别看了,脏。”
脏。
原疏看着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蛇,还有沾满他两只手的、粘稠腥臭的血,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还有点恶心,对自已现在的模样。
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转身就走。
许知音迈出一步,却又硬生生赢下来,神情踌躇。
她还沉浸在刚刚看原疏杀蛇时的惊惧里,一时之间有点不敢面对他。
荀姻被拉着去上了药,她脚踝扭伤不轻,都快肿成一个馒头,包扎时忍得脸色扭曲,被没良心的谢其钰抓着拍了好几张“丑图”。
他恶意地冲她晃晃手机:“再惹我,我全给你放到网上,装订成丑照合集。”
荀姻都快疼死了,嘴上仍不愿落人下风:“0个人在意好吗?”
说完,她拿起一旁的简易拐杖,一瘸一拐往外走。
谢其钰摆弄着手机,看她一眼:“小瘸子,你干嘛去?”
荀姻:“……”
要不是看在他刚刚救了她的份上,她绝对要折返回去给他个大鼻窦。
“我去溜达溜达,你少管姐。”
谢其钰嗤一声,自言自语道:“残奥会是明年,你没机会了。”
荀姻:“我*日*”
洗手池边。
原疏将手放在水龙头下,看着粘稠的血被一点一点冲进下水道,腥湿的味道却还似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翼间。
他脸色很冷,脑子里循环播放荀姻看到他时怔愣的表情,还有谢其钰那句嫌恶的“脏”,一遍一遍把手洗破了皮。
太恶心了。
现在荀姻眼里,他恐怕比蛇还恶心。
原疏这样想着,厌倦感如同蚕茧,一层一层将他缠绕起来,压迫胸腔,呼吸都变得尤其困难。
他关上水龙头,哗哗水流声戛然而止,四周也就变得尤其安静。
原疏甩了甩手,手上传来淡淡的刺痛感,但他就好像没有感觉,转身向外走去。
转弯处,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荀姻拄着拐杖,仰头看着原疏,她的脸色不再是之前毫无血色的白,眼睛里也不再有水光,清清凌凌的倒映出他的模样。
原疏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摆出一张毫无情绪的冷淡的脸。
“跟你无关。”
说完他看了一眼她包扎起来的脚踝,隽秀的眉眼浮现起莫名的烦躁。
“受伤了还乱跑,你傻?”
荀姻也不生气,弯着唇角看他:
“我在找你。”
原疏脸色冷淡:“找我做什么。”
你身边不是已经有谢其钰了吗?
他干干净净的,没有碰蛇,也不脏。
“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原疏绕过她往外走。
荀姻却拉住他藏在身后的手腕,说:“我知道刚刚你也帮了我。”
“你抓住了那条我好怕的蛇。”
原疏手指蜷曲,看到荀姻认认真真跟他道谢,眉眼温软漂亮,让人窒息的心动。
“谢谢你,原疏。”
原疏却觉得胸口更闷,她的道谢并不能让他心情好起来,他仍不住地想抽回手。
“放开。”
荀姻不放,看着他泛红的手,皱起眉:“你手怎么破了?”
原疏感到很无力,用力将手抽回来,自嘲道:“脏,你别碰了,快回去吧。”
说着,他忍着憋闷不止的心脏,往外走去。
荀姻脚伤了,跟不上他,便只能说:“站住。”
原疏讥讽一笑,心说你是我谁啊,还敢这样命令我,让我站住我就站住?
然而他的脚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不动半分。
他只能木着脸,僵着身子,等待荀姻的下一句话,或者她走到自已身边来,对自已做些什么。
然而等了一会儿,他听到荀姻有点尴尬地说:
“我走不动路,能不能麻烦你自已走过来?”
原疏:“……”
让他站住,还让他自已走回去?!
她把他当什么?她养的狗吗?!
他原疏今天就算死外边,也绝不会迈出半步!
然而半分钟后。
原疏站在荀姻面前,冷冷道:“你想说什么,快说,我没那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