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树林中的空气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但细嗅之下,还夹杂着一丝腐烂的臭味。
司月微微颦眉,她不太喜欢白天,若不是因为腿上的伤,和那些路过的奇怪生物,她昨夜就应该离开这片林子的。
从粗壮的大树枝桠间跃下,身姿轻盈的落在地面,随后将宽大的篷帽轻轻扣在头顶,又拢了拢红色的斗篷,将身躯完全藏匿在斗篷之下。
司月走后,藏匿在更高处的黑猫懒懒睁开双眸,幽暗的绿色眸子望着司月离开的方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舔了舔爪子,然后迈着猫步跳了下来,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去。
司月还没走出二里地,一道破空之声自侧旁呼啸而来。
泛着寒光的箭矢擦破她胸口的布料,几乎贴着她的肌肤划过,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直直地嵌入了旁边的树干上,箭矢尾部在她不安的眼神中微微颤抖。
她捂着心脏,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那箭头,是银质的!
霎时,四周响起了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几息过后,一群全身武装的士兵便将她团团围住。
这些人手中握着长枪,银质的枪头在阳光下发着森森寒意,领头的人骑着一匹棕马,背上的箭袋装着几根箭矢,手中还稳稳握着一柄银色的弓。
在这群人的后面,一匹黑色的骏马徐徐逼近,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玄衣,手握一杆黑色长枪,银色枪头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男子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如鹰,目光锁定在司月身上。
马蹄轻踏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来者何人?”低沉冷硬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当司月抬起头,那双清澈的黑眸与他对视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血族在十八岁成年后,便会停止生长,容颜永驻。
而恢复人类模样的司月又稍显幼态,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精致,眉眼柔和。
似乎是受到惊吓的缘故,眼眶微微泛着红,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像是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猫一般,看起来柔弱又可怜,让人不禁心生保护之欲。
“我...我迷路了。”柔和娇软的嗓音听起来很是无助。
轻捻出一个借口,目光掠过那男子手中泛着寒气的黑色长枪,不经意的微微颦眉。
其实从刚刚睁眼的时候,她便知道这附近有一队人在走动。
血族的禁忌古书上说过,每个世界都存在时空乱流,只不过会因天时地利与人和关系而存在的时间和位置不同。
天时或许就是古时说的九星连珠,那么地利应该就是像无尽深渊这种十分危险的禁地。
至于人和,她暂时没有头绪。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想要自已单独找乌瞳,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摸索,不如先借人类之手的便利,帮她解决现下乌瞳失踪的难题,再去考虑怎么回去自已的世界。
妈妈以前总教导她,做事要谨慎一点,不要随意暴露自已的能力和底牌。
所以当那支箭矢射过来的时候,故意没有躲开,而是让它恰到好处的擦破衣料,在配合她楚楚可怜的演技,很容易让普通人卸下防备。
可是变故就出现在那支箭矢上。
古人出神入化的武艺加上银质的武器,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银器刺入心脏,她会立刻灰飞烟灭的。
就算是不小心伤到别的地方,银器造成的伤口,短时间内无法快速愈合,如果伤口很大,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她会失控。
好半天,黎御才回过神来,眼神里的冷漠散开了些,“你...你没事吧?”
司月轻轻摇了摇头,那本就宽大的篷帽便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滑落,青丝如瀑,未施粉黛的小脸白皙透彻,黑亮的眼珠微微转动,带动着睫毛轻颤,唇瓣粉嫩,勾人得很。
而这个时候,周围的士兵们纷纷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这个突然出现在峙峪村后林中人竟然是个女子。
即便是那骑在棕色马匹上,手持长弓的俊秀男子,也不免心生惧意。
试想,倘若他这一箭真个取了这女子的性命,他自已以死谢罪都算轻的,恐怕还会连累他的九族。
女子那双透着干净清澈的眼眸有些触动了黎御的心弦,但他还是强迫自已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毕竟自已常年手染鲜血,京中贵女对自已无不避之不及,他怕自已吓着这个娇弱的女子。
但除了被眼前的女子惊艳到外,他还疑惑这个女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危险的后林中,毕竟这个村落在七天前就被怪物灭了村。
他是奉了皇命来消灭这些骇人的怪物。
难道说他手中的情报有误,这村里还有侥幸辛存下来的村民?
黎御视线落在棕色马匹上的那个男子,唤了一声,“鹤梦。”
那男子回过头来,在黎御的眼神示意下,鹤梦将弓背在身上,翻身下马,来到司月面前。
他蹲下身,眼神礼貌地避开那裸露的雪色肌肤,清朗的嗓音略带安抚,“您是峙峪村哪户人家的女儿,如何逃出来的,告知我,我会派人带您离开这里去邻县安全的地方安置。”
闻言,司月眼眸低垂,状似伤心的模样,向鹤梦娓娓道来。
从那个男子的记忆中,她知道这片山林里有一处存放粮食的地窖,几个村民才把粮食搬运到地窖时,怪物就袭击了村庄。那几个人回到地窖躲在里面不敢出去。
虽然地窖里面有很多粮食,但没有水源,这些人也坚持不了多久,索性就派了一个光棍儿出来,探探外面的情况,哪知还没有走到村庄,便被司月给截杀了。
她给自已编了一个父母双亡的身世,并将那处地窖的位置告知了这些人。
黎御立刻命令手下前往地窖,寻找那些幸存的村民,并安置好。
司月拒绝了鹤梦为她提出的安置建议,她不能跟着那些百姓离开,会露馅儿的,何况,她有别的目的。
司月仰起头,视线掠过鹤梦,又将目光放在了马背上的男人,声音带着委屈:“大人,如今我已经无家可归,您能收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