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听后,终于满意了。他拉着林落,一同仰面躺在床上。林落看着他的状态恢复了正常,这才开口问道:“想起了多少?”
张起灵回应道:“不多,想起了和母亲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她很爱你。”林落想着那个坚强的女子,心中满是钦佩。实际上,他是有些惋惜的,倘若当时,他勇敢一些,他就可以见到她了。他很想见识一下她的风采,看看她是如何教导张起灵的,不仅赋予了他一颗心,还让他变得如此鲜活生动。
“嗯。”
“她……”林落有心想问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不知使用这种方法强行唤醒她,对她是否会有影响,身体是否健康。但是,他一想到这样问可能会露出破绽,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她醒来后你们去了哪里?”
“去了当年母亲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地方。”
“你的父亲……”
“他早就不在了。”
“是因为张家吗?”
“嗯,他当时被张家追杀,身受重伤。等他回来时,发现我和母亲都被抓走了。因为我还是一个小孩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去救母亲。可是他去晚了,当时他们已经完成了祭祀仪式。他在一个人的帮助下,将母亲从那里带了出来,然后葬在了藏海花下,之后便离开了。后来我从张家的资料记载中得知,他是要来找我的,可是在路上再次遇到了张家追杀他的人。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在他们手上没撑几招就过世了。”张起灵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件与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林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是啊,父爱如山,哪有父亲会不爱自已的孩子呢?虽然他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连一秒钟都没有相处过,可他还是拖着自已残破的身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只为了能见孩子一面,无论成功与否。
林落伸手抱住他,“阿官,你想报仇吗?”
张起灵摇摇头,“张家已经不在了,而且当时出手的那些人已经死了,没必要了。”
“那康巴洛族呢?”
“有时间我们去把那里的东西处理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女孩子会遭受如此的苦难了。”
“好。”林落应下,然后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阿官,我可以去看看白玛阿姨吗?”
“可以,只是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我把她葬在藏海花下了,那里常年冰封,只有夏季才能进去。”
“好,那我们明年夏天再来一次。”
“嗯。”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张起灵又想起了母亲的那三年。他知道,如果只是单纯的询问,林落肯定不会说实话,就像前两次一样,又会被他给糊弄过去。看来得逼问一下才行。他思索片刻,然后坐起身,假装随意地问道:“落落,那个戒指是你的吧?”
“嗯。”林落直接应下。既然张起灵已经问到,那就说明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此时再隐瞒也没必要了。
果然,张起灵听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接着又问,“那是你那个世界的东西吗?”
“不是。”
“那是哪来的?”
“买的。”
“哦。”张起灵表现的就好像是对这个戒指很好奇一样,随口又问道:“这种东西应该算是神器了吧,天道会允许它随便出现吗?”
“不……”林落瞬间僵住,他觉得自已好像是被套路了,差点就把实话抖落出来。幸好他及时察觉,赶紧止住话头,转而说道:“不清楚,但既然已经用了,那应该就是可以的吧!”
张起灵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落,“是吗?”
林落一看他的笑容,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装作思考的样子,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应该是。”
张起灵看着他坐在床边正准备下地,一下就把人拽了回来,压在身下,牢牢固定住,不让他逃跑。
林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惊,反射性地就想挣扎,但完全没有用,他根本抵不过张起灵的力气。感受到上方传来的压力,他直觉情况不妙,不敢直视张起灵的眼睛,眼神躲闪着问:“干……干什么?”
张起灵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落落,你没发现吗?你每次骗我的时候都很紧张,小动作特别多,与平日里在他人面前的严肃与淡定完全不同。”
林落僵住,没有说话。
张起灵没有放过他,捏了两下他的肌肉,淡淡地说:“这么紧张做什么?放松一些,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落更不敢说话了,全身肌肉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绷了。张起灵看着他,继续说:“怎么还越来越紧了?我很吓人吗?你怎么这么害怕?”
林落依旧不敢说话。张起灵见状,换了一个姿势,从他身上离开一些,同时收敛了一些自已的气势。林落感觉到压力减轻,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暗中又想使劲挣脱。却没想到,刚一用力就被张起灵发现了,然后他就更加紧的桎梏自已。
“想跑?就这么心虚?”
林落忍不住开口狡辩,“没有,就是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我想换一个。”
张起灵随意回复道:“哦,刚才不是换过了吗?现在这个可以了吧!”
林落无语,这两个姿势有什么差别?不都是被困着任人宰割吗?
“说话!”张起灵加重手上的力度提醒他。
林落沉默了一下,知道现在是逃不了了,只好无奈地说:“可以。”
张起灵满意了一秒,然后继续逼问:“说吧,为什么心虚?”
林落偏过脑袋,用行动表达不说。
张起灵见状,便好心地说:“你不说那我便替你说吧。”
林落有些紧张,内心祈祷他千万别说那些不该说的,但张起灵却偏偏不如他所愿,说道:“你跑是因为怕我继续问你戒指的事。我想想,那枚戒指超脱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却能在这里使用,那么,必然是有人做了什么。”
林落紧张的攥住手,张起灵看到他的动作,笑了一下,“落落,你又紧张了。”
林落一听,赶紧松开手。张起灵看着他欲盖弥彰的动作,有些无奈,继续问:“落落,你做了什么?”
“没……没做什么?”
张起灵不信,继续劝说道:“落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就是不说呢,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不好吗?”
“真的没做什么,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林落继续嘴硬。
张起灵叹了一口气,佯装伤心地说:“算了,看来我也不是很重要,即不得你信任,也无法帮助你。既然如此,不说就不说吧,以后我也不问了。你就按着自已的心意行事就好。你放心,以后我不会缠着你了,只是……希望你有事能通知我一声,别让我担心,也别再让我漫无目的的寻找你几十年。”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等林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下床往外面走了。林落急了,赶紧下床去拦住他,“你瞎说什么,你这些结论都是哪得来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不要瞎想好不好?”
“我没有瞎想,是你的行动告诉我,你不信任我。”张起灵淡淡地说道。
林落不可置信看着他,气愤地说:“我什么行动了?你不要污蔑我!”
“你总骗我,这次是,上次是,上上次也是。我问你什么你都瞒着,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不是这样的,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
“我不需要!”
林落怔在原地,他说什么?他不需要!他不需要什么?是不需要自已对他这么好,还是他不需要自已?
“你说什么?”
张起灵看着林落伤心的表情,有些无措,也有些心疼。但是想到林落的性子,如果这次不说清楚的话,以后可能更难沟通了,于是便忍着心疼决绝地说道:“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那并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林落定在原地,眼中瞬间溢满了泪水。他错了吗?也许是的,他做的那些都是基于自已的想法,从来没有考虑过张起灵。他所认为的保护并不一定是他需要的。可是他真的不想让他再参与那些事了,他想让他的后半辈子过的开心、快乐,难道这也错了吗?
张起灵看到他的眼泪,瞬间就后悔了,后悔自已不该如此说话,不该如此伤他的心。“落落。”他想上前去帮助林落擦掉泪水,却被他后退一步躲开了。“对不起,我不该……”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他想道歉,可是却被林落打断了。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林落看着他,心里很痛,但仍是故作坚强地说:“你说的对,我不该替你做决定,是我错了,对不起。”
“落落,不是……”张起灵着急的想解释,但林落制止了他,“想知道我瞒着你的那些事是吧?好,我告诉你。使用戒指是有代价,但并没有什么,只是时间而已,与你的救命之恩相比算不了什么。至于我不告诉你,是觉得没必要,反正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走了后再也无法相见,那说它做什么,徒增无谓的牵挂而已。我救你那次,后来不想与你见面,也是一样的。天授的事,和我的任务相关,所以我就想着把守门的任务一起接过来,反正任务结束,那门也就不用守了,接不接的也无所谓。还有什么?我想想,哦,上次我去云南,也是我的任务,和你无关,又为什么要叫着你。”
林落看着他,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吧。”
张起灵上前,想继续去帮他擦眼泪,可林落再次后退,不让他碰。
张起灵闭了闭眼睛,心中无比悔恨,“落落,我并不是想知道这些,我只是想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对你有什么伤害没有。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分担,并不是想质问你。”
“哦。”林落并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随口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对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就算有,我也会告诉你的。”
“落落!”
林落不理他,想要赶快结束这个话题,自顾自地说:“没问题了?那就走吧,我饿了,下去吃饭。”说完他转身就走,也不管张起灵还有没有话说。
张起灵急了,上前拉住他,急声说道:“落落,你听我说好不好!”
林落停下脚步,看着他,“说吧,我听着。”
张起灵小心确认他的神色,确定他是真的在听着,这才开口:“落落,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了我都付出了什么,我想和你一起承担,不想让你一个人担着那么沉重的重担向前走。”
“我知道。”林落收敛了自已的情绪,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听懂了,所以我都告诉你了。”
“你……”张起灵觉得他的态度不对,可是他又不知如何反驳。
“可以去吃饭了吗?我真的很饿!”林落刻意回避了矛盾的源头,他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而且,他真的觉得很累,现在已经傍晚了,他们折腾了一天,中午又没有吃饭,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他希望张起灵能放过他,不要再问了。
张起灵妥协,带他下去吃饭。期间他想和林落再沟通一下,可是林落不理他。吃完饭后,林落直接上床就睡了。而第二天再次醒来的林落,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让张起灵想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都不行。
林落躺下后,其实并没有直接睡觉,而是在脑海中呼唤棉花糖。棉花糖听后立刻出现,“落落。”它的话音中带着小心,显然是也听到了下午两人的争吵。
“天道醒了吗?”
“没有。”
林落沉默着没有说话,棉花糖好奇地问:“落落,你找祂有事吗?”
“没事,随便问问。”林落敷衍地回答道。其实他也不知道找天道做什么,只是想到之前和天道做的交易,想问问什么时候能达成而已。
棉花糖看他低落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他,“落落,你不要太伤心了,张起灵不是已经解释了吗?他又没有怪你。”
“糖糖,重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说的对,我不该替他做决定,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属,他不脆弱,也不需要别人如此保护。”
“可是,你都是为了他好啊!”
“你所认为的对他好并不是他想要的。这世上之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做了许多事。殊不知,这种‘好’有时也成了浓重的枷锁。每个人都有自已独特的人生轨迹和价值取向,那些以爱之名强加的行为,往往忽略了他人内心真正的渴望。张起灵是一个身心都很强大的人,他并不需要谁为他做决定。况且,以我们的关系,我又有什么资格为他做决定。”
棉花糖听着林落这一段富有哲理的话,有些不太理解。它的情感中并没有这种东西,但它觉得这种说法并不适用于林落和张起灵。只是它不懂也无法劝,只能沉默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