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风夹带着夏日先行的燥意,吹得湖边的柳树沙沙作响,而湖面波光粼粼,被阳光折射的光影星星点点落在湖边女子白净的小腿上。
“公主!公主!”
“杏儿!这儿呢!”
“哎呀,公主怎么脱了鞋袜,这可不合乎规矩!被嬷嬷看见,可要生气!”
“没事~”女孩笑嘻嘻地接过婢女递来的果盘,一口一个毫无形象地往嘴里送,“嬷嬷这会儿子肯定在后面的小厨房吃酒呢!皇后娘娘因为宸王哥哥大胜而归,开心分了赏,嬷嬷这会保准忙着吃喝,才不会管我呢。”
“快瞧,这鱼!”
“哎哟,公主别湿了衣裙。”
“哈哈哈……”
被唤“公主”的正是当今大未年龄最小的公主,萧茂云,因出生时遇难产,生母兰美人生下她便撒手人寰。
而半年前失去幼女的皇后一直心结未解,看见小小的茂云,心中触动不已,求了皇帝,把本应送去皇子所的茂云接到身后亲自抚养。
茂云本就最小,又养在皇后膝下,平日里还加上皇后嫡出的两位皇子做她的玩伴,性格烂漫,整天快乐无忧。
而这样嬉笑玩闹的场景在宫里也是常见。
刚来到大未皇宫的温新夏就是在这片笑声中,第一次见到茂云。
彼时的温新夏,刚刚拜见过大未皇帝,被宫人送往皇后处,宫人听见这边欢笑声,并未走近,远远朝着她们行了礼。
“等等!”一行人被一个女声喊住,女子从树后探出头,“公公要去找母后吗?”
“回公主,是的。还不快快拜见公主!”
“母后不在寝殿,去后面点灯了。”
“多谢公主提醒。”
茂云好奇地瞧着眼前行礼的异国男子,心想也不像那些人传的那样不堪,只是自已现在脱了鞋袜,不便直面,只能露个脸瞧上一瞧。
温新夏面上淡淡地行礼,其实心里早已悸动。
他刚刚只停留了那一瞬,就瞥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裙的女子,面朝花树,身形苗条,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好像世间的美好都齐聚她一身,可望不可即。
本无交集的两人,却不久后,又碰面了。
那日温新夏在僻静的竹林练剑,这是他在大未为数不多,保留的一项技能了。虽然无琴无音,但一套剑舞里满是苍凉之情,竹林簌簌,仿佛都感知到他的悲伤,帮他悲鸣上一曲。
“谁?!”
温新夏即便在大未都得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他感觉有人在观摩他舞剑,一开始以为只是路过的宫人,岂料这人一直没走,好似还靠近了,那不成是……
细想之下,他悄悄绕到来人的背后,一剑过去,却看到一张花容失色的小脸。
“啊——”
“啊,对不住!”
幸好他出剑不快,带着试探的谨慎,在见到佳人的那一刻,立马收了剑。
“不知是公主殿下,罪臣该死!”
茂云拍着被吓到的小心脏,呼呼喘气,半晌才回过神来。
“本就是我打扰,我看你舞得入神,不禁想凑近点看个仔细。”
“惊扰公主了。”
萧茂云原不是摆架子的人,眼看就这点事温新夏跪倒在她三丈之远,连头都未曾抬过,瞬间有点过意不去。
“不打紧,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多谢公主。”
温新夏站起身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子,只能一直盯着自已的足尖,两人就这么对立站着。
还是萧茂云先打破沉默:“你离家那么远,家里人可会挂念?”
“应该不会……”
“那你母亲应该会想念你吧?”
“可能也不会……”
“你还有其它兄弟姐妹吗?”
“没有……”
三句话把天儿聊死了。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问候,萧茂云也没想到这些尽是句句踩着温新夏的心坎儿的刺问的。
远处已经传来宫人找公主的喊声,萧茂云就要离开,但走出几步,她又回头问道。
“你舞得很好,下次我还能来看吗?”
温新夏被这话问得有点惊讶,他只是这里一个无名无分的质子,哪有说“不行”权力。
萧茂云像是看出的疑虑,笑着解释:“母后说这片竹林赐给你居住,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自然要尊重你的意思。”
“公主抬举我了,罪臣是质子,本就该服侍大未,公主想看,何时都可以。”
温新夏毕恭毕敬的样子透露着不自信,很难相信这是一位国家的皇子,是什么经历让一国名正言顺的唯一储君如此小心谨慎,但他周身的气质又不容质疑的确出身不凡,让萧茂云对他多出几分好奇来。
“我下次再来。”
女子的音容回荡在温新夏耳边,这几日他每每想起都莫名开心起来,连皇帝陛下召见,安排他做皇子公主们的陪练,他都觉得是不错的差事。
当然并不是大未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好相处的,陪练这种事,就很容易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特别是遇上人称笑面虎的宣王萧陵城,次次射箭,次次擦伤他,次次摔跤,次次被踢下台。
这本就是质子该有的待遇,没什么可抱怨的,再说这种事,这些年在金鳞也不少。
温新夏都如此安慰自已。
以至于第二次萧茂云来见他舞剑时,被他一脸的伤吓一跳。
“太过分了!我这就去跟母后说!”
“公主想送我上路,就请快点去禀告皇后娘娘吧。”
这句话反而止住了萧茂云的脚步,她也不笨,转念一想就知道,皇后好性子,又有贵妃护着,宣王左不过被说两句,不痛不痒,但下次以萧陵城的心气肯定不会放过他,甚至会下死手。
“我去叫太医给你诊治。”
“公主莫忙了,一个敌国质子,怎么配的太医诊治。”
温新夏突然有点烦躁,他觉得这位公主是不是跟那些皇子大臣一样,只是为了来调笑自已的。
虽然境地落魄,但是个人都有羞耻心,当一个人自觉地感到自已最后一点敏感被踩到时,更多的时候不是羞愧,而是恼怒。
“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老是作践身份来这竹林夹道处,请公主自重。”
萧茂云也不是傻子,这话一说,就听出嘲讽的味道,结合她本就有的情绪,一时气得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作践,明明作践身份的是你自已,你的国还在,你的身份也在,父皇从未说要苛待于你,你也不是小猫小狗,难道反抗不行,躲都不会吗?你是故意作践自已才被宣王哥哥打的,你以为我稀罕来这里,我要不是……我才不经过这里,我才不会来看你!”
直到看着萧茂云把手里东西一摔,夺门而出,温新夏才意识到自已太过分了,看着被摔坏的琴,他想着女孩是想给自已的剑舞加点琴音带来的吧,可是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