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夷,你还好吧?”
李莲花那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此刻闪过一丝关切,他静静地站在山门外等待着方多病找过来。当听到有人在叫他时,他缓缓地回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乔婉娩那焦急而又略带担忧的面容。乔婉娩连忙加快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了李莲花的身旁,此时她已是微微气喘,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专注,轻声问道。
“我没事。”
李莲花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随后他的目光又投向了远处的佛彼白石以及四顾门的众人。那些曾经一同经历过风雨的伙伴们,如今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石水那双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仿佛不敢相信自已所看到的一切,他轻轻地呢喃着:“门主。”纪汉佛则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石水,又看了看一旁的白江鹑,似乎在努力确认着什么,良久之后,他仿佛终于确认一般,满脸激动地问道:“他真的是我们门主?”得到石水坚定地点头后,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率先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属下拜见门主。”他这一动作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后面的人见状,纷纷跟着一起跪了下来,齐声大喊:“拜见门主。”那数十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云霄,久久回荡在山间……
“大家都快起来吧,我早就已经不是你们门主了。”李莲花此言一出,宛如平静湖面投下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表情各异,各有心思。
乔婉娩向来聪慧过人,她那了然的笑容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故事与感慨,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早已看透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对李莲花的话只是淡然一笑,心中或许已有了某种决断。
纪汉佛,这位曾经追随李莲花左右的得力手下,此刻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与白江鹑和石水三人对视一眼后,彼此间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有所疑却又不敢轻易应下,仿佛在担忧着什么未知的变故。
白江鹑生性谨慎,此时更是满脸疑惑,他不停地摩挲着手指,脑海中飞速思索着李莲花说出这番话的缘由,那略带不安的神情尽显无疑。
石水则是一脸茫然,她怔怔地望着李莲花,眼中透露出迷茫与不解,对于李莲花不再担任门主之事,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只得默默地跪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方多病,他一直以来都是李莲花最坚定的支持者,此刻只见他紧紧地盯着李莲花,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信任,仿佛在向李莲花传达着只要是他的决定,自已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到底的决心,那份执着令人动容。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静默了几息之久。李莲花深知多说无益,便不再相劝,静静地等待着众人的反应。纪汉佛、白江鹑和石水三人互相对视一番后,见李莲花态度坚决,不愿再承认自已是四顾门门主,只能无奈地站起身来,他们的动作中带着一丝不甘与失落,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恐怕只有天知晓了。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依然对那个曾经的四顾门门主之位有着深深的眷恋,只是如今面对现实,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为了缓解尴尬,乔婉娩伸手抱拳,对方多病表达了感谢。
“多亏了方公子,才让大家免了一场血战。”
方多病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乔婉娩的谢意。“此处危机暂解,我们赶紧撤离吧!”
李莲花十分同意方多病的说法。
“小宝说的是,角丽谯虽已被笛盟主制裁,但金鸳盟内保不齐还有角丽谯的死忠,此处不安全,大家都离开吧!”
就在众人正要转身离开之际,从人群中传来一句质问。
“门主,是不是云彼丘这个叛徒给您下毒,才导致七年前东海之战之后您毒发失踪?”
“对,今日必须要让云彼丘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付出代价。”
“这个叛徒,几次三番的勾结角丽谯这个妖女,就应该在此审判他,也好成全他的深情厚谊。”
……
“杀了他,杀了他,……”
现场那气氛可谓是一片哗然,众人情绪激昂到了极点,每一句言语都仿佛带着火焰般的力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情感冲击。越往下说,那氛围就越发沉重,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口,让人觉得云彼丘这个人真的是死一百次、一千次都难以消解众人心中的愤恨,简直就是死不足惜。而云彼丘自已呢,此刻也是面如死灰,他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自已所犯下的罪过之深重,哪怕用一万条性命去偿还,也依然无法赎回半分罪孽。
李莲花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看着这些曾经与他一同在四顾门中并肩作战的旧众们,心中涌起的感情复杂得让他几乎难以言喻。一方面,多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心结,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些许松动和解脱的迹象,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但另一方面,他又对这些江湖人轻易地被舆论左右、人云亦云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担忧。他深知江湖的复杂与险恶,却也不愿意再次卷入四顾门的那些陈年旧事之中,可如今云彼丘的性命危在旦夕,他身为曾经的四顾门门主,终究还是无法坐视不管,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承担起这份责任。
“各位,各位,请听我一言。”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穿透嘈杂的人群,直达每个人的心底。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那股自信从容的气质瞬间散发开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现场便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仿佛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着云彼丘的生死命运。
“云彼丘身为百川院院主,七载如一日,兢兢业业,对江湖未有半分危害之举,甚至为了江湖正义不惜倾尽所有,仅因他七年前对我下毒便将其审判,实乃不公至极!”
“他对我下毒,不过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人恩怨,与整个江湖并无干系,况且我已成功解毒。今日诸位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皆是仰仗彼丘之力,若不是他佯装与角丽谯旧情难忘,又怎能获取其信任,进而收获这金鸳盟的诸多机密情报。”
“彼丘啊,此次你并无过错,至于你给我下毒一事,早在上次你我相逢之时,我便言明,我已释然,你,也放下吧!”
云彼丘不敢直视李莲花的双眸,仿佛那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吞噬。尽管李莲花曾言已放下七年前下毒之仇,然而却未吐出“原谅”二字。既然未曾言及原谅,那么这个心结便如沉重的枷锁,永远无法挣脱。
“门主,我,我对不住您啊!”
李莲花似乎洞悉了云彼丘的心思,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脚步,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旋即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少师剑,将捆缚着云彼丘的绳索斩断。云彼丘在看到李莲花举剑的瞬间,以为自已终究难逃一死,于是紧闭双眸,不敢直面这残酷的现实。然而,他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觉得全身一松,于是又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终于敢正大光明地直视李莲花,那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一团希望的火焰,似乎在期待着某种救赎。
“好了,彼丘,我宽恕你了。从今往后,你无需再将自已禁锢在百川院那一方狭小的天地,江湖广袤无垠,正需要你去匡扶正义。”
终于听到那两个以为此生再难听闻的字,云彼丘不禁眼角湿润,不知是愧疚还是庆幸,他轻声问道:“那,门主你不回四顾门了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转身凝视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万里晴空。心中暗想,这世间如此广袤,或许日后自已只能困守皇城,再无法浪迹江湖了。原来自已对江湖竟是如此眷恋,果然,人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彼丘,我有自已的路要走,今后你我或许不再同行,但我希望殊途同归,在终点我们能够重逢。”
听到这仿若诀别的言辞,云彼丘悚然一惊,面色凝重地跪伏在地。见他如此,其他人亦纷纷跪地。
“谨遵门主之命。”
“谨遵门主之命。”
众人皆跪地,唯独门外站着的一群人显得格格不入。为首的是一位面色苍白、无须的老者,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衫,头戴同色帽子,周身并无配饰,仅在领口和袖口处绣有一些祥云图案。他身旁站着的,正是本该护送公主回京的杨昀春杨指挥使。
李莲花见此情形,满心疑惑,转头看向方多病。方多病心领神会,迈步上前与杨昀春寒暄。
“杨大人,缘何至此?公主可好?”
“方兄,公主已安然抵京,目前正在别院调养。我护送万公公前来,是有圣旨在身。”
那位万公公适时一展拂尘,沉声道:“方玑王之重孙李相夷前来接旨。”
李莲花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封磬的后手所惊,一时未应万公公之言。方多病在旁挤眉弄眼,亦未能唤回李莲花的神智,最后只得轻声快步上前,轻拽李莲花的衣袖,方使李莲花回过神来。
“李相夷接旨。”
李莲花走上前去跪地接旨,余人亦一同跪地。江湖人何曾见过此等阵仗,若非宣旨之人尚未离去,恐早已相互议论起来了。
万公公等了许久,未见丝毫不耐,见李莲花准备妥当,便展开那明黄色的圣旨,依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今已十有二载矣。自朕登基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然朕德薄能鲜,虽有攘外安内之志,却无回天之力。今朕大限将至,而膝下无子,国本未立,朕心甚忧。
幸赖祖宗庇佑,宗室之中,有方玑王之后嗣李相夷者,英明睿智,德才兼备,深得朕心。朕已决意立其为皇太子,承袭大宝,以继朕之皇位,承祖宗之基业,抚万民于安乐。
然,今边疆烽火连天,蛮夷虎视眈眈;国内匪患丛生,百姓流离失所。值此内忧外患之际,朕特命皇太子即刻回京,登基称帝,以安天下。
皇太子,朕之爱子也,朕深信其必能不负朕之所托,继承大统,振朝纲,兴邦国,攘外安内,使我朝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朕虽将死,然魂魄犹存,必当护佑我朝,保佑皇太子。望皇太子能谨遵朕之教诲,亲贤臣,远小人,爱民如子,励精图治,以报先帝之恩,以慰万民之望。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大熙景明十二年腊月二十八”
“太子,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