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一位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李木绵的影子。张桂枝接过照片,仔细地端详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这是木棉丫头啊!你……你是怎么会有她小时候的照片的?”张桂枝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激动,“但是她家啥时候这么有钱了?瞧这小衣服穿的跟大户小姐一样!”
商伯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桂枝的表情,“她家?”
“哦,我们村是李姓的大村,村里人口也多,还有一个叫张桂芝的,她家在村西头,不过她家老大出去打工了,说是赚了大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到现在也没回来过。”张桂枝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听说是死在了山里…”
“那她家怎么走?”商伯渊追问道。
“她家很好认的,你出门就顺着门口这条路一直朝西走,走到头,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它旁边那间最破的、屋顶上盖着破草席的房子就是她家。这几天一直下雪,也不知道塌了没有,说起来木棉丫头也是可怜啊。”张桂枝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怎么说?”商伯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这张桂芝啊,从小就偏心自已家老大,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她。木棉丫头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上穿的都是老大穿剩下的,补丁摞补丁,跟个小叫花子似的。后来,木棉丫头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一次发高烧,烧得人事不省,这张桂芝啊,就觉得孩子养不活了,拖着不给治,就让她躺在床上硬扛。”
张桂枝说着,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了当年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眼中满是唏嘘,“后来,烧虽然退了,人却傻了,自打傻了以后,那孩子冬天穿夏衣也没人管,夏天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跑也没人管,哎……”
商伯渊看着手中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好,郑重地向张桂枝道谢。
“谢谢您,您提供的信息对我很重要。”
张桂枝摆了摆手,“不用谢,这也不是啥秘密,村里随便一打听都知道。”
商伯渊走出张桂枝家,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拢了拢大衣,沿着泥泞的小路朝西走去。路旁的枯树枝丫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路上,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灿烂,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了他的心。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是如何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长大的。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间破败的土坯房格外显眼。
大门敞开着,随着寒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院子里的积雪足有半尺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更显得院子的荒凉和冷清。
商伯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虚掩的门,“咳咳咳咳!”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和木屑,被褥也被扔的乱七八糟,墙皮脱落,露出斑驳的泥土。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扇半掩着的房门上。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更加狭小的房间,墙上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小动物。
商伯渊的目光在这些涂鸦上停留了许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画画。”
后来,妹妹走丢了,母亲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开始疯狂地画妹妹的画像,画室里堆满满了妹妹的画像。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墙上的涂鸦,指尖感受着粗糙的墙面和稚嫩的笔触。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正拿着画笔,在墙上认真地涂鸦。
“小婉……”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
她会是什么样子?她会在哪里?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去了一间相对比较大的卧室,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堆杂物上。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开始翻找。杂物堆里大多是些破旧的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一个掉了漆的木马……
他拿起那个破旧的布娃娃,仔细地端详着。布娃娃的头发已经脱落了许多,露出了光秃秃的头皮,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露出了里面的棉絮。
他想起照片上小女孩穿着的那件漂亮的裙子,与眼前这个破旧的洋娃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无法想象,一个穿着如此漂亮裙子的小女孩,是如何在这个破败的房子里生活的。
突然,他的手指在洋娃娃体内触碰到一个硬物。他小心翼翼地将硬物从棉絮里掏出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枚样式古朴的玉佩。
玉佩呈长方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入手温润,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和田玉。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娟秀的“婉”字。
“婉……”商伯渊的呼吸一滞,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紧紧地攥着玉佩,指关节泛白。这枚玉佩,和他妹妹小时候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难道……难道小婉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翻了身后的一个木箱,木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他无法想象,他的妹妹,那么小孤零零地蜷缩在这个破败的房子里,忍受着寒冷和饥饿,思念着远方的母亲。
他紧紧地攥着玉佩,离开了房间,他必须找到她!
***
走出医院的李木绵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破庙,最终停在了破庙门口。
回想起曾经在这教写字阿捡的点点滴滴,庙门早已残破不堪,只剩下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在寒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哀鸣,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在低声呻吟。
庙里传来篝火噼啪作响声,跳动的火光将周围的一切映照得忽明忽暗,几个裹着棉衣的混混正围坐在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低声交谈。
“真是晦气,前几天打的那个女人,居然死在了沟渠里。”一个满脸横肉的混混啐了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厌恶。
“谁让她想把我们当枪使!”另一个瘦高个的混混附和道,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就是,要是我们真的去抢了那个家属院里的官太太,我们现在还能在外面这么悠闲吗?”
李木绵心头一震,她听出来了,他们说的正是张桂芝!这些混混,才是最后见过张桂芝的人!
她猛地转身,想要跑出去报警,却被一个眼尖的混混发现了。
“谁在那里?”那混混猛地站起身,眼神凶狠地盯着李木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