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妈,您也想吃?”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娘,就是没吃过稀罕,想尝尝味儿,赶明儿等你回去,也做一桌。”张桂芝讪讪的放下筷子,“木棉,你真有钱?那陆同志是不是把钱都给你了?”
“有钱没钱,吃得好就行。”我淡淡回道,继续夹菜给阿捡。
张桂芝不甘心地说道:“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说了。”
我微微一笑,“妈,您不是想尝尝味道?等我们吃完,剩下的您打包回去,也让姐姐尝尝鲜。省得人家说我没良心,只知道自已吃好的。”
“瞧不起谁,哼!”张桂芝提起篮子就要走,屁股刚离开凳子,又坐回去。
苍蝇再小也是肉,一大桌子就凭这小丫头片跟那个小乞丐怎么吃都是吃不完的。
我看着张桂芝又坐了回去,忍不住的暗笑,“哟,怎么又坐回来了?我可没有瞧不起你。”说到瞧不起时故意咬重了读音。
张桂芝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只是满脸不屑地看着我们。
我懒得理她,转过头继续对阿捡说:“多吃点,别客气。”
阿捡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糖醋鱼,眼里满是满足。
“姐,我吃饱了。”阿捡满足的揉了揉自已的肚子。
“同志,打包!”
张桂枝满脸堆笑,“不用麻烦,我自已装就好。”
我没理会她,选了几个桌子没怎么动的肉菜装进了盒子里,“阿捡,这些你带回去晚上吃。”
“李木绵!”张桂芝见到嘴的肉飞了,伸手就要抢饭盒,阿捡一个侧身,吧唧摔到了地上。
我看着摔了个嘴啃泥的张桂芝也乐了,“呀,这还没过年呢,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就是些剩饭剩菜,妈你要是喜欢拿去就是了,不用怎么客气。”
张桂芝连忙起身,正要开骂,阿捡挡在了前面,“你要是不想要,那些我也带走了。”
张桂芝看着桌子上所剩无几的肉末和炒鸡蛋,护犊子般捂住桌子,“谁说我不要的!”
我看着把红烧肉盘子都舔干净的张桂芝,冷哼了一声,刚还不屑一顾,现在倒是真香!
“姐姐,我们走吧。”阿捡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道。
我点点头,牵着阿捡的手,准备离开。
“哎,木绵,”张桂芝提着剩菜拉住了我,“听说你接了个活儿,怎么,不怕把人家墙画坏了?”
“我自已的事,不劳您费心。”我淡淡地回应。
“呵,嘴硬。”张桂芝撇了撇嘴。
我和阿捡走出国营饭店,看到张建国已经在等我们了。
“李同志,材料都准备好了。”张建国笑着说。
“谢谢张大哥。”我感激地说道。
“姐姐,我可以帮你拿。”阿捡自告奋勇地伸出手。
“好啊,阿捡真能干。”我笑着把一些轻便的材料递给他,“张大哥这是我弟弟阿捡。”
“好,那我们出发吧。”张建国说完,便带头走了出去。张建国的书店坐落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两扇斑驳的木门,一块褪色的招牌,透着一股子旧时光的味道。我和阿捡跟着张建国穿过逼仄的过道,来到书店的后院。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一堵灰扑扑的墙,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块,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
“地方简陋了些,李同志别介意啊。”张建国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在哪儿画不是画。”我放下手里的画具,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颜料。
“那就好,那就好。”张建国憨厚地笑着,“李同志,你看这墙……”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面墙,一面朝南,一面朝西,面积都不小。“就这两面墙都画上?”我挑了挑眉,这工作量可不小。
“对,都画上,画上!”张建国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堆满了褶子,“李同志,你放心,工钱少不了你的,我再给你加一块钱,你看怎么样?”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张大哥,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儿哄呢?两面墙,就算是最简单的宣传画,那也得画上个一两星期,这一块钱就想打发我?”
张建国被我说的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张大哥,你放心,我这人做事有始有终,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把这两面墙给你画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至于工钱嘛,咱们事后再谈,你看怎么样?”
“好好好,都听李同志的。”张建国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答应。
我从带来的包里翻出铅笔和本子,开始构思墙画的主题和内容。阿捡乖巧地帮我扶着梯子,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生怕我从梯子上摔下来。
秋日的阳光透过院墙的缝隙洒落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我却觉得后背发凉。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下午四点了,幼儿园五点半放学,我得赶紧回去接陆云池。
“张大哥,今天就先画到这儿吧,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我从梯子上下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张建国说。
“哎,好好好,李同志你慢走。”张建国点头哈腰地送我出门。
我拉着阿捡的手,一路小跑着往家里赶。跑到半路,才想起来忘了给陆霆柏打电话了,今天他应该会很晚才下班,来不及去接陆云池。
我连忙跑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陆霆柏办公室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陆霆柏低沉的声音。
“陆霆柏,是我,李木绵。”我急匆匆地说,“我今天忘记时间了,现在才往回赶,你能不能让去幼儿园接一下陆云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陆霆柏的声音:“我已经让小吴去接了。”
“啊?你什么时候让小吴去的?”我愣了一下,难道陆霆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在你给幼儿园打电话之前。”陆霆柏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
原来幼儿园老师早就打电话通知他了,我这个后妈当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陆云池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云池,你回来了?”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里充满了歉意,“对不起啊,今天是我不好,忘记时间了,让你久等了。”
陆云池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没关系,但是你身上有好多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