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北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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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不去的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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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朝歌北叙
作者:
君向言
本章字数:
8026
更新时间:
2024-11-20

海外,中心大街,曼菲特酒店。乔永付身着笔挺的中山装,年轻时在部队养成的挺拔身姿并没有因步入中年而柔软弯曲,反而随着岁月的沉淀,更添一份淡定与从容。带有刀疤的左手有力地握着330豪华总统套房的房卡,仿佛再多一点点力气就能把这张房卡直接折成两半。然而如此的气力却在走到330房间门口时泄了大半,乔永付停顿伫立,陷入了无尽的思考。

“一会儿我该怎么办?”乔永付突然想起,他和许远来海外时,许怀山对他的嘱托,“我不在,你就是小远的父亲。”

可毕竟不是父亲。乔永付想起了许远从小到大挨打时,小小年纪,竟不掉一滴眼泪,就是那样倔强地立着,不道歉、不求饶、不认错。然而再多的打骂也没能捏成一个许怀山和傅文英心目中的长子。许远依旧按照自已的意志活着,打游戏、泡夜店、玩女人,所有富家子弟不好的习气,许远一样不落,全部沦为自身的满分技能,无人能敌。

许远的另一面,乔永付知道。所以他才站在房间外,久久无法平复,在这个平复的过程中,乔永付饱经风霜的脸上爬上了一丝不认输的泪痕。这一刻,和之前的每一刻,他都已经把许远当成了自已的责任。乔永付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间门,本在熟睡的碧眼金发女郎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闯入,下意识地,用本因翻云覆雨已掉到床下的被子,迅速地包裹住自已的身体,钻到了许远的怀里。

“乔叔,你是有病吗?!”看到许远对乔永付的态度,金发女郎用流利的外文开始了对乔永付的谩骂。让她万没想到的是,这几夜温柔缠绵的许远瞪着眼、吼叫似的喊了句“滚!”金发女郎自知斗不过两个男人,骂了句混蛋便披上凳子上的风衣跑了。

许远慢条斯理地靠向床头,闭着眼,从床头柜摸着一根烟,熟练地点燃,吐出几个晕眩的光圈。酒店洁白的被子微搭在许远有些发福的肚子上。乔永付盯着许远,许远闭着眼,无声、无言,像是一场博弈,谁先开口谁输。

每次输的都是乔永付。

“小远,你看看你自已,知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海外集团的事被你处理的这么漂亮,却因为一篇花边新闻,这么多的心血付诸东流!”乔永付毕竟上了年纪,铿锵有力的语言竟让他的身体颤动起来,“何况锦瑶还在家里等你,就算锦瑶得不到你的惦念,那小宝呢?有了孩子、当了父亲,要珍惜眼前的幸福,不要一味作贱自已。”

许远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瞳孔涣散,极尽冷漠地盯着乔永付,“乔叔,我尊重你,叫你一声乔叔,但是我提醒你,你不过就是我们许家的一个下人!别太把自已当回事。”许远锥心的话换来了乔永付长久的沉默,他看着许远,许远盯着他,四目相对之间,乔永付败下阵来。眼眶逐渐湿润,胸口逐渐疼痛。这就是那个小时候骑在自已肩头、搂着自已脖子、喊着“乔叔,给我买糖葫芦”的许远。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此刻被具象化。

许远一边叼着烟,一边提上裤子,“我饿了,吃点东西去,麻烦乔叔给我把房钱付了。”拍拍乔叔的肩,留下一抹独属于许远的坏笑,手拿蓝色衬衫,光着膀子走了。“小远。”乔永付在心里喊着,无声的呼唤变成攥紧的拳头,升级成一种交代,怎么向许怀山交代,怎么向自已交代,怎么向锦瑶死去的爷爷交代。

“老乔,”许怀山的电话打断了乔永付的自责与无助,“秀芳住院了,手臂骨折,海外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先回来吧,让小远在那收尾就好。”乔永付和吴秀芳非常恩爱,可以说到他们这个年龄还如此恩爱的实属罕见,且有一点,两个人一模一样,那就是他们都把命给了许家。所以知道乔永付在海外陪着许远,吴秀芳对于自已受伤住院,一个字也没提;听到电话那边吴秀芳手臂骨折的消息,乔永付即使刺骨锥心,也依然镇定自若的回了句“许董,还没处理完,秀芳那边让她自已照顾好自已。”挂断电话,平复了心绪,乔永付挺起胸膛,继续去做自已该做的事。

海外的中心大街,寒风凛冽,许远光着膀子,披着衬衣的袖子在寒风中随风摇摆,仿佛是在跟过去的自已说再见。刚刚点燃的烟已然吸完,许远站在曼菲特大桥上,仰头吹着风,任凭冰凉的温度刺痛自已早已冰凉的心,想起那个曾经改变了自已的人——没错,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孩。厌倦了许怀山的打骂和傅文英的厌弃,许远拿起书房抽屉里的手拿刀,冲到了附近居民区的一家便利店,“如果我进了监狱,就能彻底解脱了吧。”

或许是宿命,许远终究摆脱不了许家;真的是宿命,许远遇见了那个改变了他的女孩,那晚刚巧她在替父母看店。

许远的人生,从那一天起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他开始接受父母的一切关于许家长子的安排,用功读书,结交圈层,然后把每天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便利店女孩听,牵着她的手走在大学的校园,做一切小情侣做的事。许远开始为了女孩而努力,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自食其力,陪女孩看遍繁花似锦、京海烟云。他想到了很多能为女孩做的事,却唯独忘记了,许家子女的姻缘从来不由自已。

许远恨锦瑶,从见到锦瑶的第一刻起。他把无法掌握自已命运的无力和愤怒全部加注到锦瑶身上,天真的认为如果没有锦瑶,自已的最爱就不会嫁作他人。许远接受了许怀山的安排,在万众瞩目之下,和锦瑶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成为了申城令人艳羡的佳偶天成。三年,许远履行着所有丈夫应尽的义务,包括给了锦瑶一个孩子。什么都给了,却唯独没给自已的爱和心。

迎着风,想着这些,许远流下了无奈的眼泪。谁愿意自已的人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许远拿出手机,拨通了财务总监的电话,安排了给岳父汇款的事,依然不忘履行义务地给锦瑶发了个汇报短信,像是完成了一个不夹带任何真情实感的任务。

锦瑶一边给小宝喂着奶,一边反复的阅读着许远寥寥几个字的短信,冷笑一声,“终究是我离不开他。”

薛二喜两步并做一步地飞奔出菜馆,拉起江小北的胳膊就往回跑。

“诶同学,你的烤冷面!”

“请你吃了,老板。”薛二喜倒是大方,却丝毫没有征求江小北的意见。“老板,再加一份红烧肉!”薛二喜目的达到的喜悦在喊红烧肉的那一刻表露无遗。

江小北在薛二喜旁边坐下,礼貌地向着在座的所有人点头示意,显得局促不安。韩盈盈对于江小北的到来充满了敌意,嘴角默默地撇了撇之后立刻化成了灿烂的微笑“小北,喝饮料,多吃点。”仿佛今天这顿饭是她请的一样。

薛二喜冲韩盈盈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会藏着掖着的人,喜欢谁不喜欢谁一眼就看的出来。白宇开始行使东家的职责,

“这就是二喜刚才提到的江小北,我们仨原来一个中学的。”

“江小北?你就是校花榜小九,本人可比榜上的照片好看多了!”李冰对于江小北发自内心的真诚表扬让韩盈盈更加妒忌,赶紧喝了一口啤酒压了压,以免在许凯面前露了怯。猴子见状,赶忙表明立场,“是个美女,不过比起我家盈盈还是逊色很多,第三和第九显而易见嘛!”说完忙看向韩盈盈,像是讨好的孩子,等待韩盈盈能给他一块糖。

“那个校花榜的评选哪有那么权威,除了景娜姐,我们都是白菜。”韩盈盈高情商的卖了景娜一个便宜,久经沙场的景娜任何话都能接住,何况是这种不走心的恭维。

“小北你好!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聚会,我是景娜,外语学院大三,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景娜一贯的温柔体贴刻在了骨子里,对谁都一视同仁,眼神真诚地看着江小北,像是一个呵护小妹妹的大姐姐,瞬间融化了江小北的心。

“好美啊!”江小北看着景娜,一切赞美的词句在心里化成了一句虽简单粗暴却概括精准的话语。其实江小北也很美。如果说景娜是大青衣,韩盈盈是小家碧玉,那江小北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杂交体。她有着景娜的高挑和干练,也有着韩盈盈的俏皮与活力。但是此刻的江小北,彻彻底底地被景娜征服了,她深深地觉得,景娜就像是小说里跳出来的人物,女主角非她莫属,而此刻的自已,更像是女主角身边的烧火丫头。

“小北,这是许凯学长,跟白宇一个宿舍,我跟你说过的,申浦大学应该没有女生不认识许凯学长吧。”薛二喜按着顺序介绍景娜身边坐着的许凯,表情极尽花痴,丝毫不顾及身边白宇的存在。不过白宇也习惯了薛二喜的花痴,不在意地补充着许凯的光辉事迹,如此详尽的介绍,给了江小北一种相亲的错觉。

“学长你好,我叫江小北,以后多指教,很高兴和你一起吃饭。”江小北有些语无伦次,像是参加面试,而许凯就是那个不太能看上自已的面试官。因为从始至终,许凯头都没抬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地、漫不经心地、例行公事地回了句“你好。”许凯的举动让江小北很是尴尬,心里还有一丝伤感。旁边的韩盈盈看到许凯的态度,心里偷笑,仿佛自已赢了一局。

虽说薛二喜给江小北点了红烧肉,还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但是身处这种氛围的江小北,每一块红烧肉都跟嚼蜡烛一样,吃了几块便没了动力。终于,看着白宇举手买单,江小北如释重负,想着这场戏总算要落幕了,太好了,洗澡、睡觉。可谁知没和许凯待够的韩盈盈突然来了句,“反正都这么晚了,明天又是周六,咱们K歌去吧,嗨他个通宵,我请客!”薛二喜虽然不想让韩盈盈如愿,但是社牛体质不允许她拒绝任何出去玩的机会,居然也举着手蹦蹦跳跳地答应了,转身就准备拉着江小北出发。

“不好意思大家,我就不去了,我明天还要去咖啡馆上班,你们玩的开心。”江小北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许凯和景娜,许凯依然没有反应,景娜礼貌地挽留之后见没有希望便给了自已台阶“小北,你回宿舍路上小心,打工别太辛苦。”

“谢谢景娜姐!”江小北在薛二喜的依依不舍下离开了这个小团体,独自往宿舍走去。

风比刚刚更凉了,江小北从斜挎包里拿出外套披上,想起刚刚许凯的冷漠,不由地双臂环抱自已。申浦大学有个校花榜,榜单上有十个人,但却只有一个校草,那就是许凯——品学兼优、英俊潇洒,篮球队队长、学生会主席。申浦大学的女生,谁不喜欢许凯呢。江小北也是申浦大学的女生,所以她入学第二周,在社团招新会第一次见到许凯,就被深深地吸引了。只是江小北看着许凯,再低头看看自已,云泥之别。于是,江小北再也没有多想过,只把它换做一种学妹对学长的好感,远远看着,自顾自地过着自已的生活。

“是你救了吴姨。”江小北的思绪被一个厚重低沉的声音打断,好熟悉。扭身抬头,许凯不知何时走在了江小北身边,徐徐地跟着江小北的步伐。一个身高183,一个身高170,十三公分的身高差距在路灯的映照下逐渐缩短,融为一体。

“刚好回宿舍拿个东西,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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