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北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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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一年 乔彬1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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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朝歌北叙
作者:
君向言
本章字数:
8084
更新时间:
2024-11-20

确定了许朵的膝盖并无大碍,许凯深呼一口气,把刚刚刹那袭来的刺骨担心化为了一丝温柔的惦念,“还好没事。”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能隐约看到刚刚微皱的眉梢松解许多。“还说你不在意我,还说你不在意我。”许朵扬着眉,昂着头,用微胖的食指挑逗着许凯的下巴。“二哥,血缘这种东西,你逃不掉的。”转脸低头留下一抹悠哉得意的笑。

没错,血缘这种东西,确实逃不掉。从有记忆开始,许凯在许家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是父母的好儿子,哥哥的好弟弟,妹妹的好哥哥,老师的好学生,同学的好榜样,所有的美好人设在许凯这里被全线拉满。大哥许远从小叛逆,于是傅文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许凯身上,即使许远后来改过自新接手了许世集团的海外业务,但傅文英对许凯的栽培、重视甚至是控制依然没有减弱,反而随着许凯的服从与尊重而变本加厉。傅文英砸碎了许凯的游戏机,撕碎了他最喜欢看的漫画,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许凯的一切都被傅文英安排的妥妥当当,丝毫没有可乘之机。时间久了,许凯接受了、也习惯了,甚至有时候想想,万事不用自已操心,走什么样的路都不用去费劲思考,这样也挺好的。

然而,许凯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有喜恶,就会有情绪,就会有执念。

许凯推开车门,径直朝前走去,他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甚至可以说,许凯是一个冷漠的人。但是此时此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走多远,身旁车辆便开始向前挪动,身后传来许朵的呼喊声,“快回来二哥,车子走开了。”霎时,后边的车因为许凯这个司机不在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和骂咧声“好不容易通了,赶紧行吗!”

许凯隐约看到,前方出事的人群里,一个高挑的背影半蹲着,身边坐着一个捂着膝盖和手臂的阿姨,高挑的女孩搂着阿姨的肩膀,貌似正在焦急地询问着情况。遮阳帽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乌黑亮丽的长发以及阳光下纤细的腰身和双腿。刹那间,一股暖流袭击许凯的心,一个温暖的背影印在了许凯的脑中。一瞬间,许凯与那女孩同时回头,女孩看到了赶来的救护车,而许凯则几个箭步走回了车里,发动引擎,迅速跟上前方的车。车流从徐徐向前,然后提速驶离,路过人群的时候,许凯下意识朝车窗外望去,人群中,却已不见温暖女孩的身影。

车流完全散开,许凯不禁低头傻笑了一声,“刚刚这是怎么了?”许凯问自已,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刚刚的一瞬间弥漫全部身心,一点温暖、一点羞涩、一点、痒,没错,感觉有人挠动了自已的心、自已的大脑、神经、血液、皮肤。“她一定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一个背影已让许凯魂牵梦萦。

“谁?哪个女孩?”许凯不由地自言自语竟说出了声,让身边的许朵逮了个正着。懒得解释,也无法解释,许凯用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却低估了许朵自圆自说的天赋和没话找话的能力。“除了景娜姐,二哥眼里还能看见谁。”谁知世事就是如此凑巧,说曹操就真的会到。景娜的电话应景的打了进来,不等许凯寒暄,许朵倒是先声夺人“景娜姐,刚刚我还说二哥眼里只有你,你就打来电话了,这么大的缘分除了你们俩没谁了。”

没等景娜回答许朵的话,许凯便关掉了车载蓝牙,顺势戴上了蓝牙耳机,开始了只属于两个人的对话,把不害臊的许朵晾在了一边。“白宇这小子,大半年了才说请吃饭,介绍女朋友给我们认识,必须宰他一顿大的。”谈起哥儿们,许凯显得从容开朗了许多。“我今天没课,送送许朵,下午就不回学校了,就定明天晚上吧。”像是大男人给自已的小媳妇安排家务一样,许凯和景娜一番对话后,挂断了电话。青梅竹马,家族世交,20年从小玩到大的感情,确实不需要过多的客套。

许家大院,锦瑶拨通了许远的视频电话,视频里许远明显劳累,困乏的精神和身体被脸上的黑眼圈和胡茬暴露无遗。锦瑶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却化作脸上的一抹贤惠,深切地关心着许远,并叮嘱他身体比工作重要,要注意休息。许远饶有所思,便猜到了锦瑶视频的来意,“今天中午前,你爸爸会收到的。”正事办完,还不忘履行父亲的义务,让锦瑶把镜头翻转,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宝,隔着手机屏幕假模假样地亲了一下,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就在网络延迟的那一秒,锦瑶分明听到了一个女人娇嗔的哼呀声。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但锦瑶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

“叮铃铃。。。”锦瑶的心跳因为客厅的固话而回归平常,她匆匆下楼接听。

“您好!这里是申城第一医院,请问是吴秀芳的家属吗?”吴阿姨在许家多年,虽说照顾许凯多一点,但也给了锦瑶母亲无法给予她的温暖,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是,吴阿姨怎么了?”

“没事,您先别担心,没有生命危险,刚才发生了交通事故,导致手臂骨折,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但是吴阿姨坚决不通知家属,所以我们从之前就诊的档案找到了这个电话。”锦瑶提到嗓子眼的心安然落下。感谢了医院后,想着楼上熟睡的小宝,只得拨通了乔彬和许凯的电话。

“谢谢你啊丫头,要不是你,阿姨今天就交代到这了,还让你在这照顾我,第一次见面就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江小北打断了吴阿姨的愧疚和感谢,把一口汤药喂到了吴阿姨嘴里。“小北,幸好你没事,要是出事了,我怎么有脸见你的父母。”说着,吴阿姨心如刀绞,哭了起来。或许同为母亲,都不能去想象失去子女的痛苦吧。

“医疗费、住院费我都付过了,您就踏实在这养病,虽然是来顶班的,我们咖啡馆也一样负责。”“学究”老板戴着金表的大胖手里多了一只黑褐色的皮质手拿包,手提两篮水果和两箱牛奶的丽萨店长依然不耽误她的前凸后翘。果然,能当上店长的都不是一般人。乐亦咖啡馆如此自觉承担社会责任的实际行动让江小北为之动容,看惯了兼职时各种老板的丑恶嘴脸,眼前的一幕不禁令她肃然起敬。然而,江小北并不知道,让老板肃然起敬的并不是吴阿姨,而是他在护士台听到的那句“许家”。

“这中年妇女什么来头,老板,咱们可垫了不少钱啊。”丽萨店长深知老板的脾性,断不会对他今日的行为肃然起敬。“是咱们俩卖身卖血,十辈子也换不来的来头,你就别多问了!”学究老板懒得解释,径直朝电梯走去,丽萨店长踩着10公分的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小跑着跟上离开了。

“妈妈,你没事吧?”还没等江小北从刚才的事回过神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青涩的少年。仿佛从天而降,瞬移到病床边,握着吴阿姨的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盯着缠满绷带的手臂,满是焦急的询问着。

“好干净的少年。”江小北在心里嘀咕着。眼前的少年留着利落的毛寸,穿着中学生的校服,肩膀上背着的黑色双肩包看似很沉的样子,把少年还有点柔弱的肩膀压得有些弯曲。肩膀虽显柔弱,却已拥有了成熟男人的五官,精致的单眼皮,略尖的鼻头可能是因为一路飞奔而来的缘故泛起了鲜嫩的红色。

“妈妈没事了,来,小彬,快叫小北姐,要不是她推开了妈妈,可能就见不到了。”

“小北,这是我儿子乔彬,刚刚过了16岁生日。”

乔彬饱含泪水的丹凤眼望向了略显紧张与局促的江小北,吴阿姨给她立的救命恩人的人设让她很不好意思。“小北姐,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说时,乔彬准备给江小北下跪的举动让她吓了一跳,却依然速度的从下方端住了乔彬的手肘,阻止了他的这一举动。社恐的江小北一时语塞,除了知道扶起乔彬,嘴里蹦不出一个字。

“32床,吴秀芳,给你加个点滴。”极度尴尬的氛围被护士小姐瞬间打破,江小北在心里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并向护士小姐报以感激涕零的表情,否则再演变下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以江小北瘦削的双手,怕是抵挡不住乔彬硬要和地面亲吻的膝盖。16岁的少年自是比江小北还要腼腆,顺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护士小姐熟练的医疗动作中,自然而然,无缝衔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按下了转换键,把刚才的氛围抛到了九霄云外。

“妈妈,我老大也来了,去给你协调换成单人病房。”说这句话的时候,乔彬的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应该是这个口中的“老大”带给他的光环。

“妈妈给你说过多次了,那是二少爷,不要老大老大的叫,没规矩。”吴阿姨一边给乔彬提醒着规矩,一边想着一会儿如何拒绝换单人病房的好意。扭脸看到了在一旁略显冷落的江小北。“对了小北,我刚刚不是给你聊我在一大户人家干活吗,这是家里老二,我带大的,正好一会儿你们见见,他也在申浦大学,读大三。”

“哦,那是学长了。”江小北礼貌性地笑笑,心里却犯着嘀咕,虽说不会出现刚刚乔彬上演的这一出,但少不了又是一堆谢天谢地的话,她是真的不习惯。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怎么做,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江小北,为什么无故不来上课?也不请假!”迎面一顿劈头盖脸的询问和教育。江小北瞬间蒙了,今天的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她并不是一天都没课,该死的二喜偏偏今天社团活动请假了,连个给她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其他人自然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现在立刻来我办公室!”然后就是一阵嘟嘟的忙音。来不及反应,江小北扭头对吴阿姨简单解释了一下,礼貌的给乔彬说了一声再见,便如逃难似的冲出了病房。卸了一口气,想着应该感谢刘教授拯救了自已,又害怕一会儿狂风暴雨的批评和教育。罢了,世间之事哪有两全其美的。

许凯拿着手机,认真为吴姨搭配着每日的三餐,确定后又叮嘱着医院的工作人员,7:00、12:00、6:00三个时间点一定准时送到,还不时提醒着什么调料一定不能放,味道不能偏咸。在许凯的记忆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吴姨,吴姨给了他所有傅文英给不了也不会给的东西——母亲天性的爱。傅文英只会关心许凯飞的高不高,而吴姨就是那个关心他飞得累不累的人,说起来,在许凯的心里,吴姨才更像一个母亲。所以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有一种要变成孤儿的感觉,有一种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爱他的感觉。

一切安排妥当,许凯看着单人病房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想着他要给吴姨所有他能给的东西。关上门,径直向吴姨的病房走去,带她来这里,做一个享受的病人,好好休息休息。走廊的拐角处,江小北焦急地给二喜打着电话,希望鬼精灵二喜能帮自已想想对付刘教授的办法,一路小跑地往楼梯间奔去,江小北发丝的幽香飘过许凯的鼻翼,因为瘦弱而坚硬的胳膊擦到许凯的手臂,碰掉了许凯握着的手机。许凯不禁驻足停留,侧眼回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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