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祭的是本王的母亲
云清欢想起自己刚到小船上时。
推开船舱门时,里面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一瞬间甚至以为里面没有人。
但其实是有的。
萧执砚就坐在船舱里,独自一个人,面前却摆着两套不同的器具。
云清欢当时便感觉到了隐约的奇怪,但来不及多想,再次回忆起来,她立刻明白了这其中古怪的地方。
萧执砚当时一个人,独自坐在船舱里做什么呢?
不点灯,也不说话。
船舱里也没有第二个人。
如果说是约了人,但他身侧摆着的两套器具,一套是喝茶用的,一套却是喝酒用的。
这明显就不是待客的准备。
倒像是……
云清欢心里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又及时打住,没有再深想下去。
萧执砚这时正好开口,声音明显有些低沉,“没有打扰,本王也没有约见其他人。”
“那桌上的酒具……”云清欢说着停了停,才接着道,“我听外祖父说,王爷一直在用药,是不能饮酒的?”
她之前觉得奇怪也是因为这一点。
萧执砚的身体情况,虽然外人并不知情,但唐家是最清楚的。
云清欢也间接从唐老爷子口中得知了。
他常用服药,一直在唐家的帮助下调养身体,忌口的东西非常多。
尤其是酒,因为与药性冲突,更是碰都不能碰。
萧执砚也不是酗酒之人,并不好口舌之欲,平时喝的最多便是清茶,味道极淡的那种。
云清欢看到桌上的两套器具,玉质的小酒杯里倒满了酒,没有动过,似乎已经放了很长时间,连酒香都淡了。
她进来时也没闻到酒气,要不是酒壶和茶壶的造型不一样,她差点都要以为对面摆的是一杯白水。
而萧执砚面前的茶杯里同样斟满了茶水,颜色清浅,应该就是他平时常喝的那种。
只是茶水早已经冷透了,没有一点儿热气,同样也没有茶香。
这两杯看起来都不像是给人喝的东西。
倒像是……专门摆着,给人看的。
但在云清欢来之前,船舱里就只有萧执砚一个人,连灯都没点。
黑漆漆的能给谁看?
鬼吗?
“……”云清欢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想到鬼神,再想到今日是中元节,祭祖烧衣的日子。
再看看萧执砚面前这奇怪的两套器具。
云清欢心里原本被压下去的念头,忍不住又浮了出来。
难道真的是……?
萧执砚并不知道她心里的猜测,却听出了她话里的疑惑之意,声音平静道:“本王确实不饮酒,这壶酒也不是给人准备的。”
云清欢顿了一下,心里的猜想被证实了大半。
果不其然。
萧执砚接着便淡淡道:“这是祭酒。”
所谓祭酒,在大邺的风俗里,就是敬献给去世之人的酒水,也是贡品之一。
同样配套的当然还有其他东西,比如三牲五畜,瓜果贡品等等。
如果再配上香烛。
那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祭拜的意思。
云清欢之所以没看出来,是因为桌子上只摆了酒,而且只有一杯,半点贡品都没有。
萧执砚偏偏还坐在祭酒的对面,还给自己准备了清茶……
这谁能看得出是在祭拜人啊?
云清欢想到萧执砚独自坐在漆黑船舱里的样子,莫名觉得,他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
“王爷每年中元节,都是这样过的吗?”
云清欢忍不住问道,“……一个人坐在船舱里?”
萧执砚没有回答,目光看向她,“本王以为,你会先问祭的人是谁。”
云清欢实话实说:“我确实在想这个问题,但王爷如果不想说,不说也可以。”
她虽然有好奇心,但也知道这是萧执砚的隐私,她并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
毕竟……
如果是正大光明的祭奠,萧执砚完全可以在自己的王府里进行,而不是独自在这小船上。
这就说明,萧执砚也许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今天的行为。
蒋元兴之前还说,周伯想让萧执砚去放灯祈福,却到处找不到他的人,所以才抓了蒋元兴当壮丁,让他一定把花灯交到萧执砚手里。
如果连从小伺候萧执砚的周伯,都不知道他今夜的行踪,就更说明萧执砚不想被人知道。
这样一想,云清欢心里更好奇了,他今夜祭奠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想归想,云清欢并没有把自己的好奇说出口。
萧执砚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静默了片刻,淡淡道:“祭的是本王的母亲。”
这个答案是云清欢没有想到的。
她不由愣了下。
萧执砚轻描淡写地道:“今天是她的忌日,本王不想在王府祭奠她,便来了这里。”
短短一句话里,信息量惊人。
云清欢错愕地道:“可是黛夫人,不是六月去世的吗?”
“你听谁说的?”萧执砚淡声问。
云清欢迟疑了一下,说:“我是听京中传闻,十五年前的六月,容黛夫人突染急病,香消玉殒,老王爷也因此一病不起,随后一个多月就跟着去了……”
她忍不住看向萧执砚,却见他神情冷淡,语气更迟疑了一些。
“京中传言,是老王爷对容黛夫人一往情深,痛失爱妾后不愿独活,才追随容黛夫人而去,在京中成了一段深情佳话……”
直到现在,关于摄政老王爷和容黛夫人的深情传说,还在民间流传。
云清欢的年纪比萧执砚小三岁,容黛夫人去世时,她才两岁多,还是没记事的年纪。
之所以知道老王爷和容黛夫人的事,也是因为京中传言。
不仅百姓们津津乐道,连世家的夫人千金们也极其向往这个故事。
据说在早些年间,京城里还有不少说书人,将老王爷和容黛夫人的过往改编成故事,添加了许多缠\/绵悱恻的细节,在京中风靡一时。
连戏曲班子都十分眼热,打算把两人的故事改编成戏剧,传唱到大江南北。
但后来不知为何,改编的戏剧迟迟没有上演,那些说书人也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渐渐就没人再提起老王爷和容黛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