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简也顾不上“不合礼数”的坐姿,忙低头问道:“公主可有受伤?”
叶舒窈垂着头不做声,宋知简紧张起来:“公主?”
他正要下马查看,叶舒窈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带我走一会。”
宋知简动作一顿,随后轻轻拉起缰绳。
马场安静,只有微风吹拂,白马慢悠悠甩着尾巴,好像丝毫不记得刚才自已才撒欢疯跑一样。
马背上的两人也沉默无言,不知为何,宋知简忽然想起自已在皇上召他进宫时说的话。
公主的话直白,即使自已并未在她面前只是听转述,也有些令人羞赧。
好像不知从何时起,他就逐渐开始将叶舒窈说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或许,他可以试着放下一些负担。
“宋知简,你若是不喜欢,我叫父皇收回成命就是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把宋知简沉沉的思绪打断。
意识到叶舒窈在说什么后,他下意识反驳:“微臣并不是不喜欢,只是……”
叶舒窈偏头看着他,一双剪水秋瞳,些许的埋怨中蕴含着期盼,宋知简的心口忽然泛起一阵酥麻。
“公主,我……”
“公主。”
一声清冷的呼唤,两人齐齐回头,发现青棠不知何时竟已到了他们身前。
流萤小跑着过来,微微喘着气:“公主,青棠道长速度太快,我没来得及通传。”
何止是快,简直是一眨眼之间就出现了啊!
青棠看着叶舒窈与宋知简同乘一匹,眉心微皱:“公主,您的腿伤刚刚痊愈,不宜剧烈运动。”
宋知简也皱起眉头:“公主不是告诉我,太医允许您骑马了吗?”
叶舒窈打着哈哈:“意思差不多,差不多嘛。”
青棠听到宋知简自称,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宋知简也意识到自已言语中的不妥,旋身下马。
他伸出手道:“微臣扶您下来。“
正要伸手的流萤:?宋大人怎么抢我的活
叶舒窈瞧了瞧青棠,虽然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她敏锐察觉到了小神仙周身淡淡的冷意。
“那个,今天学得够多了,正好我也有点累了,宋知简,你先回去吧。”
宋知简顿了顿:“……是,微臣告退。”
流萤正在叫人把马牵回去,青棠忽然开口:“公主为何要学骑马?”
叶舒窈没有回答,反而笑盈盈问道:“道长担心我了?”
“贫道只是不想看到自已的努力白费。”
“那你怎么忽然来马场了?”
“只是路过。”
“上次在飞仙楼是吃饭,这次又是恰好路过?”
叶舒窈一副“你就装吧”的表情。
青棠抿了抿唇,道:“若是公主想学骑术,贫道也略懂一二。”
“你还会骑马?”叶舒窈惊奇。
“贫道会的东西,还有很多。”
“比如呢?”
看着叶舒窈好奇的神情,青棠露出一丝笑意:“还是留待来日慢慢告诉公主吧。”
叶舒窈眨眨眼睛:“原来道长已经开始想与我的来日了。”
青棠轻咳一声,将脸别了过去。
公主似乎误解了自已的话,可为什么,他却觉得并不想反驳?
……
不知是否是学习太过努力,回到未央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叶舒窈忽然发起热来。
太医来诊了脉,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绿头苍蝇。
叶舒窈烧得迷迷糊糊看见那老头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至于吧,不就是骑马开心了点吗。
“公主得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遏卫气之象,加之恶寒发热,头身疼痛……”
叶舒窈有气无力地打断他:“说点本公主能听懂的。”
王太医噎了半刻,妥协道:“您染了风寒。”
叶舒窈疑惑:“风寒而已,你怎么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白发老头的羊角胡子都快被气地翘起来,但念及眼前这人的尊贵身份,只好硬邦邦道:“旧伤未愈,又感风寒,老臣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帮公主调理。”
言外之意,自已不爱惜身体,光找我有什么用。
此前流萤告诉过他,这位王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医术也相当不错,所以才被昭顺帝指派给叶舒窈。
叶舒窈淡淡道:“既然您治不了,流萤,送王太医出去。”
“这……”
“王太医,请吧。”
不由分说,王太医被请出了未央宫。
流萤回到床前:“公主,咱们换其他的太医,太医院还有几个年轻的院判,奴婢这就去请。”
“不必,青棠快来了。”
“青棠道长?”流萤疑惑片刻,然后十分激动道:“公主,您背着我有别的侍女了!”
“……是听荷。”
流萤十分自然地滑跪:“奴婢错了。”
不多时寝殿外响起脚步声,正是青棠急步走了进来。
青棠只想着叶舒窈生病,即将到床前时才看到,叶舒窈竟然只穿着寝衣,赶忙转身回避,清冷的声线透出些许慌张:“贫道一时着急,公主恕罪。”
叶舒窈:……
怎么被宋知简传染了?而且她这一身也没露什么,还有一件外衣呢。
流萤也是被叶舒窈训练到位,直接道:“青棠道长不必拘礼,公主烧得难受,您快去看看吧。”
听见这话,青棠便顾不得许多,来到床前,只是仍尽量垂着视线。
“太医可来看过了?”
“王太医来过了,说我是风寒,但我把他请走了。”
“为何?”
“他说自已治不了。”
青棠蹙眉道:“太医院竟如此无用?”
“没关系,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说得缱绻动听,因为发热有些沙哑的嗓音,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在青棠的心上轻轻扫过。
他忍不住抬眸,正撞进叶舒窈的目光。
在这一刻,青棠贴身放在心口的一个锦袋发出轻微的震动,他瞳孔微微紧缩,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那是他的本命灵玉。
师父说,只有当他的道心颤动时,灵玉才会异动。
“道长?”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待再次睁开,眸中已又回到淡如落雪的平静。
青棠双指掐诀,指尖抵在叶舒窈眉心,叶舒窈只感到一阵凉意从青棠的指尖钻进灵台,神思便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她摸了摸自已的额头:“这么神奇?”
“只是暂时抑制热意,若想痊愈,还是要吃药。”青棠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叶舒窈接过,直接塞进了嘴里。
青棠微怔:“公主不问这是什么药?”
“反正你又不会害我,”叶舒窈笑眯眯,随即问道:“你会吗?”
“自然不会。”
“那不就好了。”
“既然如此,贫道便回去了。”
他起身的动作,被衣袖上的力道制止。
叶舒窈可怜兮兮地仰着头:“你不能留下来陪我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