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窈面色未变,走上前去,昭顺帝看着她:“瘦了。”
这太像春晚小品的煽情台词,让叶舒窈没忍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眉毛一皱:“是啊,儿臣这回出去可是吃了不少苦,父皇可得好好奖赏儿臣!”
她这话说得有些幼稚又有些骄纵,可昭顺帝不仅没生气,神色反而带上了些笑意:
“不是说自已长大了吗?朕给你的奖赏都要堆成山了,替父皇办件小事还要奖赏,贪心!”
叶舒窈不赞同地摇头:“父皇,这怎么能是小事?明明是天大的事。”
说着,她对宋知简道:“盟约书呢?”
宋知简将盟约书送上前,昭顺帝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头,看到最后,他眼中浮现出几分惊讶。
黎国可派军驻守?这倒是个惊喜。
看到昭顺帝的表情,叶舒窈知道自已又把这题做对了。
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此前竺兰虽说臣服,但这些年以来发展壮大了不少,王庭中自然也有不安分的声音,最不安分的便是此次以伏罗为首的这批人。
如若不然,昭顺帝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班布尔出兵——能做皇帝的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
做一个决定,其中必定经过了利益的评判与风险的考量。
出兵救援并不假,但更重要的,他要借此次机会将竺兰完全划进黎国的势力范围。
叶舒窈本想着循序渐进,却没想到竺兰王自已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也算是一石二鸟,既解决了竺兰的危机,又戳中了昭顺帝的痛点。
再次看向叶舒窈,昭顺帝的目光中就带上了笑意,他大力拍了一下叶舒窈的肩膀,中气十足道:“好!此次你确实是为父皇办了一件大事!”
叶舒窈被拍的差点没站稳。
手劲真够大的!
宋知简下意识要上前,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在昭顺帝面前,动作停顿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扶住了叶舒窈。
昭顺帝注意到宋知简的动作,并未言语,继续道:“宋爱卿也辛苦了,说吧,都想要什么奖赏?”
宋知简道:“为陛下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
他一向都是如此,昭顺帝倒没有多意外。
“他不要儿臣要,”叶舒窈立刻说,“儿臣听说,父皇最近新得了一扇珊瑚屏风,儿臣的府里刚好缺一件,不如就给儿臣吧?”
“只要这个?一扇屏风可抵不上这盟约书的功劳。”昭顺帝有些意外。
叶舒窈笃定点点头:“只要这个。”
“朕让王德喜差人给你送去,”昭顺帝笑道,随即话锋一转,“长黎可曾听闻,命星易主之事?”
来了,今天的重点来了。
昭顺帝想必已经知晓命星易主,今日曲折迂回,只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罢了。
装不知道未免太假,这事虽然没有拿到台面上,可已经秘而不发地传了个遍,作为当事人再装傻就有故意隐瞒的嫌疑了。
直接表明自已认下这命星之主也不行,现在她还没什么底气,说不定这便宜爹哪天晚上做了被篡位的噩梦,一个不开心就给她送走了。
于是叶舒窈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父皇可曾听闻,最近青阳县出了了件大事。”
昭顺帝皱眉,想了一会才想起青阳县是哪:“青阳县能有什么大事?”
“事关威远候府,自然是大事,”叶舒窈故作惊讶,“下面的人没有上报给父皇吗?”
果然,昭顺帝的面色严肃起来:“威远候府怎么了?”
“说来话长,父皇不如看看这个吧。”
从青阳县牢房里带出的记录簿,被交到了昭顺帝手上。
他翻着翻着,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最后猛然将记录簿合上,目光如炬。
“这些是从何处得来的?”
宋知简上前一步:“回禀陛下,是从青阳县富商李绅以及青阳县县令郭培口中得到的口。”
“继续。”昭顺帝沉声道。
“从竺兰离开回京途中,到了青阳县时公主的马车被百姓们拦下,哭喊着让贵人替他们伸冤,说有一个富商挖了他们的祖坟还将人打伤。”
“公主不忍看百姓受此冤屈,便暂时在青阳县落脚着微臣彻查,却没想到,那李绅被抓进牢狱后说了这样的话。”
“还有那县令郭培,也是与此人狼狈为奸,最后两人闹翻了脸,才说出了这许多秘辛。”
昭顺帝面色愈发沉重。
叶舒窈立刻添柴加火:“父皇,这件事是被放在了明面上,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还有多少勾当,父皇一定要严惩他们!”
“长黎觉得该严惩他们,所以才将这口供带了回来?”昭顺帝目光沉沉。
叶舒窈坦然:“是啊,威远候府如此行径,简直是不将您放在眼里,难道不该严惩吗?”
昭顺帝的视线中的探究仍然没有褪去,宋知简垂眸沉思。
他还从未见过陛下对公主露出这样的表情。
虎毒不食子?他看未必。
自古无情帝王家,所有的宠爱都建立在自已不受威胁的基础上。
若是察觉出有人想要“篡位”,便要把一切扼杀在萌芽中,陛下已得知公主是下一任命星之主,自然有所警惕。
说不定还会做出措施。
宋知简想到这,心中一紧:“陛……”
“父皇!”叶舒窈忽然叫了一声,有些委屈似的抓住了昭顺帝的胳膊,“父皇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不仅是宋知简,这一声同样把昭顺帝给弄不会了。
他没想到自已内心的想法就这么被点了出来,微窘地清了清嗓子:“父皇自然……”
叶舒窈打断了他的施法,变本加厉:“儿臣为了把这东西带回来,亲自去地牢审了犯人,还差点被那个李绅给伤了,您怎么能怀疑我呢?!”
“朕没说……”
叶舒窈持续发力:“父皇,您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儿臣再也不会跟您好了!!”
说罢,她趴在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本来诡谲严肃的氛围,被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表演给搅和得一干二净,变成了类似于“蚂蚁竞走十年了”抓马现场。
昭顺帝在一片狼藉里呆住了半晌,无奈扶额:他是疯了不成?竟然怀疑长黎要篡位?
这不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