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好计策后,回到屋里,王闯和大胆就将那个家伙从地上拖了起来。王闯低声喝道,“别装了,你他娘的死不了。你给我睁开狗眼看着三当家,看好了!”
说着,“呯”的一声,大胆照他腚上踢了一脚。那家伙抖然一惊,睁开眼向大海看去。大海坐在墙根一个最高的木墩子上,亮堂堂的烛光照在脸上,平静冷峻。经历了这么一场事变,大海竟然有这样沉稳的表现,任谁都无法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挂起钩来。
大海咳嗽一声,说道:“你,可知道你该得到什么样的报应吗?”
无声。场面很是尴尬,只听到外边的风声、被风吹断树枝的咔咔声和屋门的咕哒声。大胆一看那家伙不吭声,立马半蹲下身子,又把手伸到他两腿中间,猛然一把攥住了两个蛋蛋,压着嗓门喝道:“说不说?你他娘的不说,我可又要开捏啦,我给你捏爆个熊!”
大胆一使劲,那家伙立马哆嗦着说,“我我、我该死,该死!我,任凭三、三当家出处置,只要留我条狗命、就好。”
大海就说:“好,你还不傻。我不想难为你。从小爹就教导我,要善待人;还教导我,以德报怨。我是想遵从我爹的哼哼教导,可你的作为,大大超过了我的忍让限度,这该咋办哩?要不,我现在就把你的头砍下来,直接交给大当家?再不,就这样把你拉到大当家跟前,让大当家来处置?我倒要看看,大当家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行不?”
王闯插话说,“我们就以你想要偷窃三当家的钱财为名,向大当家讨说法,你就想想下场吧。”
那人这才“卟嗵”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饶命,饶命啊,三当家饶我一条狗命吧!我家里还有生病在床的爹娘呢,我也没想要害你呀,可我没有法子啊!大当家让我做,我不做不也是个死吗?大当家许我只要把事办成了,不光要奖赏我大把银子,还放我回家孝敬爹娘呢。三当家只要饶我一命,我永生永世都记着你的大恩大德,只要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你。”
大海说:“好呀,既然你这么说,弟兄们,先把他这条狗命记着,他要是说话不算数,别管什么时候,随时都可跟他算账。我告诉你,我这个大胆兄弟别的没有,就有一身武艺,在嵩山少林寺七年多,可不是白待的。你,还有你们那些什么元老级别的,到底有多大能耐,敢跟我大胆兄弟较量?你说吧,你敢不敢,能不能?唵?你只管告诉我,我安排大胆兄弟跟你们较量一番,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那人急忙打躬作揖,道:“没没,没有,就就是大、大大大当家会、会点武功,还有我和小龙,也会点,可都是野、野路子,没、没没多么厉害,我、我们在这山上,就、就是靠这天险。别人,都没啥大能耐。真、真的,我说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假,天打五雷轰。”
摸到了灵岩虎和泰山鹰一伙的底细,大海觉得初步目的算是达到了,就说:“我们饶你这条命,是有条件的,不能白白放过你。现在就放你回去,不过你得这样办......”
大海就把他们对这个保镖的要求和具体做法告诉了他,并说:“从天亮起,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还做你的保镖。至于大当家还让不让你做,那是大当家的事,我们管不了。但你必须按刚才说的办,办不好小心你上边的大脑袋和下边的小脑袋,我们随时可以给你取来。不信咱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那家伙连声说,“一定一定,一定办好,绝不反悔,要反悔不得好死,就从这山上摔下去喂狼喂狗喂老虎。”
还没等他说完,大胆和王闯把他往门外一推,低声说道,“滚吧你!”
望着那家伙踉踉跄跄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山风淹没了他那凌乱的脚步声,大胆儿把门一关,只想笑,可是没笑出来。三人都看着大海。大海说,“多亏你们啦,就这份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报不完;等我长大了有了孩子,我会让孩子也记住。”
王闯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大这样说就见外了。”
大海皱起眉头,问道:“你们怎么就知道他们会来偷,还要杀我的?”
大胆说:“是小五老弟先提出来的。”
大海就看向小五,带着崇拜加羡慕的眼神,问,“你咋想到的?说来听听,让我学学。”
小五说,“哦 ,是这样。咱一到老虎厅见面,你当着那么多人,就向大当家说,要交给他们多少金子多少银子,你手里还有多少,我一听就觉得有点麻烦。少爷你到底还是小嘛,没有跟那些奸诈的人,还有那些真坏的人打过交道。这世道啊,比这个更复杂更难识破的事还多的很。这人呐,比这个更歹毒更坏的,也多的是。可你都没见过。你跟我们这些弟兄打交道,我们这些弟兄对你都是一片真心的。在你心里,就觉得人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你觉得最坏的大概也就是你爷爷家的管家那样的了。其实,你不能拿着我们这些弟兄对你的这种心情去看待这世上所有的人,管家也不是坏人。还说那事,你在宣布交给老大多少多少金银的时候,我就看着老大老二,还有他那些弟兄的眼神儿,一个一个就像饿狼见了小山羊一样。说实话,上交多少留下多少,你不该当着山寨所有人的面说,背地里单独跟大当家说就行了。公开地主说,就叫惹火烧身。幸好你留下的金子银子,没说由谁保管,他们就寻思是你自已保管,所以大当家才安排人来谋害你,再夺走金银。引起我犯琢磨,还有个事,就是你住的屋子。按说你是三当家,应该和老大老二他们住在一起,大当家屋子跟前也有空闲的屋子,可大当家偏偏把你安排在我们这边,并且特别叮嘱让你自已住一个屋,还让你在这几间屋的最头头,我就觉得挺怪。”
王闯说:“没啥怪的,名义上是给三当家的特别待遇,实际上是便于收拾你嘛。”
小五和王闯这么一说,大海心里有了一点点感觉。这时候王闯又说,“老大呀,小五兄弟说的全是大实话。在这世上啊,有的人就是特别坏,特别毒,也特别恶,特别自私,特别阴险,心都烂透了的,你都没见到过。还有,活在这个世上,你这心肠啊,不能对谁都是那么善良,那么实在,那么厚道,人心隔肚皮,谁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什么品性,人的品性没有写在脸上的,都是藏着的。你接触的,认识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怎么样?你要想真正知道,就得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甚至有过生死考验,就像咱们这些弟兄一样,经过了很多的事儿,你才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好的,好到什么样;坏,坏到个什么杠。”
大胆突然插嘴说:“哎呀,你们不用给老大上这么多的课,就是一点儿,睁大眼,看对人,你看看这山寨大当家那一对眼,多毒?你再看看二当家那俩眼,多阴呀!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反正吧,老大你记着,你慢慢长大了,做人要做正派的人,可是当你面对不正派的人的时候,你就得比他更不正派;当你认清一个人是坏人的时候,你就得比他还要坏,要不然你就死路一条,就像这回,你没有任何准备,倘若是你在那个屋里,他一棍子就把你送西天了。”
大海觉得,三弟兄你一言我一语,等于给自已上了一堂人生课。由此他明白了一些道理,这也是他这一辈子上的第一次真正用生命换来的一堂课,在他心里深深的牢牢的扎下了根。
于是,大海接过三人的话头说,“你们这都是掏心掏肺的话,我不但感激你们,永生永世感激你们,我还想说一句心里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也可能就像这回一样,弄不好,叫人家把头割掉了,砸死了,再不就得病,早早死了;可我只要活着,我只要有哪怕一丁点好事的时候,我都会先想到你们,永远忘不了你们,哪怕有一口吃的,我要让你们先吃,我就要做一个像我爹那样,天下人都称颂的义士、好人。不过这个家伙回去之后,会不会把我们的计划都给大当家说了?”
小五说,“放心吧,他绝不会说真话。再说,咱们对他说的,都是涉及他的事,不涉及他的咱们一句也没说。并且我觉得他活不长,咱们给他说的那个计划,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他要能活下去。可我觉得他最多还能活个五六天,弄不好啊,两三天都够呛,他这条命可能就没了,不信咱就看着。”
大海倒吸一口凉气,问:“为什么?谁会去杀他?”
小五说:“现在,少爷你也不用问,就等着验证吧。”
王闯说,“小五兄弟说的对,等着吧。”
然后小五就又告诉大海,天亮后如何如何做。大海不住的点头。这一夜他们谁也没有再睡,就在那里聊着天说着话,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