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风透过半掩的窗扉吹入,将一瓣落叶送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榻上正熟睡的美人脸上。
镜梨倏然从床上坐起,她抬手揉着昏沉沉的额头,疲惫的掀起眼皮,漆黑的双瞳里簇拥着一团火。
沈思齐!你居然敢给我下魅术!这也就算了,竟还悄无声息的离开。
一段优美婉转的琴声传来,镜梨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一株海棠花树下,白砚尘盘腿端坐在平石上,指尖弹动,轻抚着琴弦。
镜梨步履矫健的走来,她将裙摆撩起,侧坐在白砚尘身边,“你的琴依旧弹的很好。”
“琴声未变,只是……”白砚尘转过头来,流连深眷的目光紧盯着她,“当年的我们,也许不一样了。”
镜梨神色一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白砚尘转而问道:“昨日你怎的忽然走了?”
“我不太喜欢热闹的环境,所以就先回来了。”面对白砚尘半信半疑的眼神,镜梨不免一阵心虚。
“哦……原来是这样。”白砚尘的话顿了顿,目光逐渐深邃:“可是你以前最喜欢热闹了。”
镜梨淡然一笑:“那也是以前了。”
“是因为看到了不想见的人吗?”
镜梨的心猛然咯噔一下,“没有。”
白砚尘抿唇轻笑,他垂下眼眸,掩住了眼底的失落。
镜梨单手捧着脸颊,半歪着头注视他。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缓慢的拨动琴弦,白砚尘披着白色锦衫,头上戴着白玉发冠,眉眼含笑,似画中仙人,不染一尘。
耳边的音律响起……
曲中藏情,音里含意,仿佛诉说着千年的苦等与思念。
琴声时而如泉水击石般清脆悦耳,时而如风吹打枝叶,沙沙作响。
在结尾时,又如落花流水般缠绵悱恻,依依不舍……
白砚尘:“小梨,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记得。”镜梨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叫不归。”
镜梨心底的愧疚越发加深,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略带犹豫的抚上白砚尘的脸,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白砚尘俯身凑前,眷恋贪婪的蹭着镜梨的手心,抬眼间,爱意毫无保留的流转而出。
镜梨见过无数好看的男子,可要数白月光的话,非白砚尘莫属。
他人如其名,干净如白雪,如墨着砚晕开阴晦的尘俗,温柔且坚毅。
白砚尘低下头想要吻她,动作缓慢而小心。
可镜梨却猛然一颤,向后挪了一下。
说不出的酸涩在白砚尘心中翻涌而出,他神色蓦然黯淡,转而自嘲般浅笑道:“小梨,你当年不答应我的求婚,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你接近我,仅仅是为了洗髓经,是吗?”
镜梨的嘴角几度张合,还是咽下了话。
白砚尘双眸泛着泪光,那无尽的苦涩将他的心硬生生扯碎。
回到屋后,镜梨不经意一瞥,看到了压在茶盏下的一封信。
她走过去将信抽出来,不紧不慢的打开查看。
信中写道:此次匆忙离开,还望梨儿莫怪,我尚有一事未能解决,且再等我几日。
落笔是一个“思”字。
镜梨看完后,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信自燃了。
春日的雨像是没有尽头,下个不停。
轩榭里,炉火烧的正旺,上面煮着的茶盖子被水气顶的往上冒,能清楚地听见“咕嘟咕嘟”的响声。
桑榆双手抱膝的坐在软垫上,正当她感到无聊时,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来,紧接着响起陌生的声音——
“你就是师兄带回来的朋友?”
桑榆闻声抬眼望去,她乖软地点了点头,问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梵音阁二阁主景霄,白砚尘的二师弟。”
黑衣少年半披的马尾意气洋洋,斜飞的剑眉英挺,他有着一双蕴藏了锐利的棕色眼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一切的气场。
桑榆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站起身时还绊倒了自已。
“小心。”景霄一手扶住了桑榆的手臂,待她站稳后才松开手。
桑榆淡淡一笑,始终保持距离。
景霄笑着问道:“还没请问姑娘芳名,不知是何门派?”
“苍灵谷,桑榆。”
景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桑榆。”君樾快步来到她的身边,眼神满是敌意地盯着景霄。
景霄:“哦?这不是天虞宗的人吗?”
君樾没好气的回道:“是又如何?”
景霄似笑非笑道:“天虞宗的人就是不一样,气场更是压人一头,就是不知剑术上是否如此。”
君樾板着脸道:“你可以试试。”
葬花剑应声抽出,悬在了两人之间,那强大的剑气朝着四周扩散。
“正有此意。”景霄不慌不忙的甩出一把笛子。
禅音笛,一把由千年神玉雕琢而成的碧色笛子。
笛子面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泽,当持有者吹奏时,音律能够迷惑对方,甚至将其带入幻境之中。
就在剑拔弩张时,一道声音插入:“我还说到处找不到你们呢,原来都在这聚着了。”
三人回头齐刷刷的看去,只见镜梨和白砚尘并肩站在屋檐下。
景霄削薄的轻抿着唇,“镜梨,你还有脸回来。”
镜梨:“不好意思,我脸皮厚。”
景霄瞪了眼白砚尘,头也不回地走了。
镜梨轻声问道:“你这个师弟怎么看上去,和你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白砚尘讪然笑道:“确实如此。”
镜梨纳闷了:“可我记得……你们从前不是这样的。”
白砚尘面露惆怅。
镜梨:“是因为我吗?”
白砚尘轻缓的摇了摇头:“不是,小梨不要多想。”
桑榆拉着君樾的手,眼底蕴起一层水气:“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君樾扶着桑榆的胳膊,急切的问:“怎么?他有对你怎么样吗?”
桑榆带着哭腔说道:“没有……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很吓人,我不敢和他待一起。”
君樾抬手摸着桑榆的发梢,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我就在这,他不敢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