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能坐卧铺的人,基本上都是家庭条件很好的人。
比起普通人,他们更爱干净一点。
但这是长途火车,再爱干净,几天没有洗澡洗头,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还是夏季。
闻着空气里的汗味、烟味、脚臭味和饭菜味,华玥真的有点难受。
她这里还算好,硬座那边,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扑面而来的各种酸臭味,熏得人脑子发晕。
贺卓逸找了半天,没看到预想中的人,他耐着性子,等列车员来检票时,他才问道:“你好,同志,我想打听一下,我们海市的知青全在这节车厢吗”。
列车员一脸审视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卓逸无比淡定的扯了个理由,“同志,是这样的,我报名下乡的时候,是跟朋友报的同一个县城,但我现在没看到他,就很疑惑”。
看他穿得很好,又不像撒谎的样子,列车员说道:“你朋友可能在其他车厢,也可能在卧铺,等下车的时候,你应该就能看到他”。
“好的,谢谢同志”,贺卓逸有几分感激。
他倒是忘了,那个人儿一向娇贵,怎么会来这种又臭又拥挤的车厢。
火车开了一会儿,餐车长就来售卖餐票。
“各位同志,还有三个小时就到饭点,要在火车上吃饭的同志可以购买餐票了”
“等会儿到了饭点,会有广播通知,想去餐车吃饭的同志可以拿着餐票到9号车厢去吃饭”
“不想去餐车的同志,也不要慌,餐车服务员会把盒饭给你们送过来”
“大家都知道,现在天气很热,饭菜放不了多久就会变味,所以为了防止浪费,我要统计一下有多少人吃饭,统计好人数,我们才好计划煮多少米,炒多少菜”
“现在要购买餐票的同志,可以举手,我过来登记”
餐车长话一说完,卧铺这边,年轻人基本都举了手。
一张卧铺票几十块,是硬座的一倍多,能坐卧铺的人,多的钱都花了,谁还在意几毛盒饭钱。
年纪大一点的人,节俭惯了,他们的卧铺票基本都是家里的小辈买的,让他们自已掏钱吃饭,就很舍不得了。
华玥没有任何犹豫的举手,她花了3毛钱2买了一张青椒炒肉的餐票。
今早,刘秀秀想给她做点干粮,被她拒绝了,她要吃热的,才不要啃冷馒头。
昨天,家里给了她一千块钱,12张全国粮票、1张自行车票、3张糖票、9张肉票、5张布票还有6张工业券。
她觉得,家里应该把这段时间弄到的票都给了她。
至于钱,就她爸当了几十年的领导来算,家里绝对是万元户。
她倒不担心家里没票的事情,就她爸那关系网,没票也能搞到好东西。
再说了,等她到了乡下,以她的能力,搞点土特产寄回去也不是问题。
昨天下午,华卫国提着一个包裹回家。
包裹里面有一个行军水壶、两身薄军装、一件军大衣、三罐奶粉、三盒巧克力、两罐牛肉干、两个水果罐头和一个猪肉罐头。
除了军大衣放在家里,其他的东西全给华玥带上了。
再加上华卫国从食品厂弄来的三罐麦乳精、2包大白兔奶糖、3斤水果糖、3斤绿豆糕、2包白糖、2包红糖还有2包饼干,光是零食,就装了一个大包裹。
华玥倒是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进空间里,但刘秀秀和华卫国不放心,怕她寄错了,硬要跟她一起去寄包裹。
一想到渡口公社的三个大包裹,华玥就感到头疼。
华卫国怕她在乡下被累到,特意托人给她弄了张身体不好的医学证明。
现在问题来了,她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姑娘,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三个大包裹弄走。
还没等她想到办法,对面的中年大婶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边吃边念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花钱大手大脚的,自已弄点干粮,一趟车可以省下好几块呢…”。
听到这话,华玥眼眸一抬,“大婶,你多大了”。
经过早上的交锋,中年大婶对华玥有几分警惕,“47,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奇,大婶你连餐票都舍不得买,怎么舍得买卧铺票啊”。
看华玥有几分八卦的样子,中年大婶抬起头,一脸的骄傲。
“我儿子他在部队里当军官,特意想办法给我买的卧铺票”。
华玥随口夸道:“你儿子还挺孝顺的”。
“那是”,一提到自已的儿子,中年大婶有些自豪,“我们村就他最有出息,现在村里的人都羡慕我”。
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华玥直接泼冷水,“你儿子挺进步的,但你就不行了”。
一听这话,中年大婶笑容止住,“什么意思”。
华玥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婶,你想啊,你前半辈子辛苦的把儿子拉扯大,现在儿子有出息了,你却连口热饭都舍不得吃,你活了一辈子难道就是为了吃苦的吗”
“说句不好听的,你黄土都埋半截了,还节约这点小钱干嘛,到了你这个年纪,就该吃好、穿好才对”。
“万一,你哪天出了意外两脚一蹬了,你存再多钱有什么意义”。
本来中年大婶还真被华玥说动了几分,但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立马翻脸,“你说谁两脚一蹬了…”。
华玥打着哈哈:“万一,我说的是万一”
虽说现在不能搞封建迷信,但他们还是心有敬畏的。
谁想被人咒死啊,中年大婶怒气冲冲的反驳:“万一也不行”
“行吧,我改一下”,华玥从善如流的改口:“要是有一天你去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中年大婶恼怒的打断,“闭嘴,不许你再说了”。
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人,都憋着嘴巴偷笑。
这小姑娘说话真毒,既有道理又不中听。
为了让华玥闭嘴,中年大婶起身出去喊住正要离开的餐车长,“同志,我也要一张餐票”。
“好的,同志”,餐车长态度很好的走过来。
慕正京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下铺上坐着的人儿,才迈开脚步去打水。
这小姑娘还挺调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