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姚老爷子把坟茔上的落叶捡了捡，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姚山时不时插一句嘴，带着两个弟弟上前帮忙。
岳梅作为长媳，领着两个弟妹摆贡品，其他人也都安安静静的。
原本下葬时就已经入了秋，这坟茔其实没什么脏乱的东西，也没生出多少杂草，倒是上面堆着的黄土，因为下过几场雨而落下了些。
姚老爷子带了铁锨，让儿孙们重新铲些土盖上去。
“灵儿，你过来，跟你奶奶说说话。”
姚老爷子向姚灵招了招手。
姚灵走了过去，看着半圆形的坟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继承的记忆中，奶奶对小姚灵确实还算不错，但其实远远算不上姚老爷子口中“最疼你”的程度。
倒不是奶奶重男轻女，而是家里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十个孙儿辈，分摊到每个孩子头上，能有多少呢？
不过小姚灵对奶奶还是很仰慕的，主要是因为奶奶有自已的事业，因为会接生，在附近村子很有名声，谁见了都客客气气的。
小姚灵小的时候，就想长大了接奶奶的衣钵，也当个接生婆。
不过现在说这个显然是不合适的。
姚灵想了想，就挑了家里最近的事说了些。
她说着说着，一旁的姚老爷子眼眶一热，忙转头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姚灵有些感同身受。
她想到了第一次入梦时看到的场景。
对爷爷来说，奶奶的去世是难解的伤痛。
姚灵感觉自已的眼睛也发酸起来。
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忽然，她目光一顿。
“爷爷，这里好像被动过了。”
姚灵指着坟头外的几块砖说道。
姚老爷子看了过来：“可能谁来上坟是不小心碰掉了，又给放回去了吧！”
“不对呀，爹！”
姚原就在附近，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急忙跑了过来。
“这段时间大家都没空来扫墓，寒衣节的时候都只在村头烧了些衣裳纸钱，谁会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
他家的坟地位于整个荒地的最里面，其他人家要上坟扫墓，一般是不会走到这里来的。
“还真是，咱家的谷子熟得早，所以早早就收了。别人家都迟了好几天，那几天不是下雨吗？大家都忙着抢收呢，寒衣节都没怎么过。”
姚海也走了过来。
姚老爷子的思绪从悲伤中抽出，看着那几块砖，眉头皱了起来。
“那……可能是你们舅舅家的人来过了？”
“爹，舅舅家要是有人过来，我跟毅儿他娘能不知道？”姚山翻了个白眼。
姚老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还没想出个原因，姚山突然话语一转：“难道是村里有人看我们不爽，想坏我娘的坟？”
这话一出口，他猛地一拍大腿。
“哪个丧天良的干的？”
姚山骂骂咧咧的喊声中，姚灵走上前，伸手拨开了新盖上去的土，将手覆在上面，细细感受。
她感受到了这些土的不同气息。
随着她实力的增强，她对土的感应也有了变化。
不同地方的土，有着不同的气息。
比如田地里的土，松散，有活力，比如夯实的路面，土紧实些，也没什么活力。
但不管哪一种，在姚灵的感知中，本质都是一样的。
可这坟头的土，不一样。
姚灵先是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紧接着，她鼻尖耸了耸。
她闻到了一股腐臭。
很淡很淡。
奶奶下葬都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虽说天越来越冷，但尸身应该早就开始腐烂。
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棺材都是钉死的，埋的又深，上面还盖着这么厚的土，怎么还会传出腐臭？
姚灵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啊！”
她围着坟茔转了一圈。
走到坟茔的背后时，姚灵停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脚下。
她看到了几个脚印。
这脚印小小的，和她的差不多。
今天家里人全都来了，这坟地周围都是姚家人的脚印。
但姚家的男丁们都继承了爷爷的体格，高个子，健壮，脚丫子也大。
哪怕是姚九，个子也比姚灵高上一些，脚，自然也要大上不少。
姚灵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的鞋子，一直都是她娘特意做的。
她是全家脚最小的了。
这绝不是姚家人的脚印。
姚灵蹲下身，摸了摸这一对脚印。
“新的……”
姚灵眯起了眼睛，体内灵力涌动，迅速扩散开去。
灵力所及之处，这一片土壤的细微变化，都映入她的脑海。
忽然，她感应到了什么，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拨了拨表面的一层土。
那一层土壤下，有一朵小小的银质小花。
尽管被踩扁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朵杏花。
姚灵唰得站了起来，转过头，急急问道。
“爷爷，奶奶下葬时，有没有陪什么首饰？”
这话问的所有人都一愣。
“咱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哪弄得起陪葬啊？”姚山随口说道。
姚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奶奶有一对很喜欢的银耳饰，当时下葬时，我给你奶奶戴上了。”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你奶奶刚嫁给我的时候，有一个银镯子，那时她娘给她的陪嫁。后来家里要用钱，你奶奶就把镯子卖了。再后来你爹出生，咱家日子好过了些，我想把那镯子买回来，可镯子早就被熔了，做成了别的。最后，我就买了一对耳饰，杏花样式的，你奶奶小名就叫杏花。”
姚灵紧抿着唇。
她闭了闭眼，伸出了手。
那朵小小的银质杏花，就这么呈现在众人眼前。
姚老爷子呆住了。
“这是……”
姚灵指了指身后方向：“我在那发现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给你奶奶戴上后，才封的棺啊！”姚老爷子喃喃着。
姚灵环顾四周。
“本该在棺木里的东西，出现在了外面，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其他人都露出了困惑之色，只有姚原，表情倏地一变。
“灵儿，你该不会是怀疑有人来盗墓吧？”
他这话一出口，姚山率先摇起了脑袋。
“这怎么可能？咱家又没钱，谁会跑来咱家？真要盗墓，也该去县北边曹家庄子啊！曹家那么有钱，族里出过好几个当官的呢！”
“那可不一定，曹家有钱，可人也多啊！修的墓又大又复杂，一般人怎么进得去？咱们这儿都是荒地，连个围栏都没有，也没人看守……”
姚原说不下去了。
这下，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会真的有盗墓的吧？”
“这可是丧天良啊！作孽啊！”
“咱们村应该不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吧？”
“我觉得也是，怕是外来人的。”
“不管是村里人还是外来人，敢挖坟偷东西，就该抓起来送进衙门，让县太爷砍他的脑袋！”
众人议论纷纷，颇有些义愤填膺之势。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最后方的姚八，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