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贞深深看了萧和一眼,嘴角勾笑,淡然反击:“萧家门楣显赫,武将辈出,今日一见,更知后辈中亦不乏能言善辩之才。不过你说错了,萧尘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年已十六,较之本宫尚长一岁。
再者,萧裴两家并无深厚交情可言。文臣武将,各司其职,先帝之时,便知界限分明,不敢逾越。况且,你身为此次事件之萧家在场者,嫌疑难脱。你的话,本宫不信。”
“陛下……”萧和抬头看向颛顼文,又瞥向纪王等一众。
而颛顼文乐于见裴怀贞与萧家撕破脸面,根本不予理会。
萧和本想裹挟着君恩和旧情来让裴怀贞放萧尘一马,没想到裴怀贞却将自已撇得干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继而紧咬萧家不放,这是逼他做出抉择,弃车保帅。
“不过……”裴怀贞的话语微微一顿,这细微的停顿仿佛在萧和心中点燃了一束希望之光,他不由自主地竖直了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裴怀贞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戏谑,她的目光如同玩味般落在跪在地上的萧和身上。
“瑞王与本宫倒是颇有交情,不如你请他来,让他亲自与本宫说说?”
萧和瞳孔一缩,请瑞王出面?这如何使得!行刺皇后的污点,怎能轻易沾染到瑞王那清白的声誉上?若有一日瑞王登基为帝,此事必将成为他人攻击的靶子。
裴怀贞这一手,当真是狠辣至极。如今,无论是萧国公还是其他人出面,都不管用了,她似乎已铁了心,非要置萧尘于死地不可。
但萧尘另有作用,他不能不救,他要为萧尘搏上一搏,看能否保住性命。
萧和了解萧尘,他那恣意妄为看轻女性的性格,定是听到皇后侍女的痛呼声才又射出一箭。第一次可以说是意外,那第二箭呢?分明是要看到他窘态的人死。
萧和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叹了口气,“娘娘,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坦白相告了。不怕众人笑话,舍弟萧尘,在萧家男嗣中虽非独子,却也因此养成了些轻慢女子的习性。
他那两箭,除了最初对侍女身份的误会外,确实也夹杂着他想要教训一番的意味。我们当时都站在帐篷前与摄政王对峙,根本无暇顾及帐篷后的情况,这一点,摄政王可以为我们作证。”
哦?萧和脑子转的挺快,行刺皇后,和教训侍女,确实是两码事了。但是她岂能让他们得逞,那珍珠不是白受伤了?
裴怀贞眉头微挑,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谢昭,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玩味,仿佛在问:你要帮他们作证吗?
谢昭自然是不会帮萧家人的,他略微错过裴怀贞投来的目光,转而一本正经的说着:“萧家人确实在场,本王当时背对着帐篷,对于帐篷后的情况一无所知。而萧家人正对着帐篷,他们是否看见,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们连续射出两箭,确实让人费解。那箭矢明明是对着皇后娘娘而去的,说是意外,未免也太过巧合。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本王心中亦存疑惑。”
“你……”萧和有些无奈,又哑口无言。
谢昭的话语虽然表面上客观公正,但实际上却在暗中指出了萧家人的嫌疑,同时又将自已置身事外,又进一步体现其真实性。这样一来,形成了完美闭环。
既然谢昭的话无法反驳,萧和寻求外力破局,连忙转向颛顼文,恳求道:“陛下,还请唤醒萧尘,一问便知真相。”
萧和如此自信,今日之事大概率是巧合了,那只能轻拿轻放了。颛顼文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萧和挣脱侍卫的禁锢,跪行至昏迷的萧尘身旁,轻声呼唤:“尘弟,尘弟,快醒醒。”,他摇晃着萧尘的手臂,萧尘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谢昭却并未打算让萧尘如此轻易地醒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走上前来,“这样喊,怎么能喊醒?你是没吃饱饭吗?”
“起开。”
他随即毫不犹豫地抬脚,连踢两下,重重地落在萧尘的大腿外侧。
萧尘吃痛,猛地发出一声哀嚎,立刻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由于失血过多,他并未感受到骨折剧痛,只是感觉遍身异常的冷。
谢昭稍稍退下,嘴角含着一抹隐秘的笑意。
他方才那两脚,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内力。
虽只是踢在大腿外侧处,却用巧劲震裂了萧尘的胫骨。
这人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如常行走了。
萧尘这样的身体状态,他再清楚不过,趁着萧尘此刻神经反应迟钝,先收点利息。
萧和眉头微蹙,虽然对谢昭的行为感到不满,但此刻无暇与其纠缠。
他迅速扶起萧尘,让其依靠在自已身上,“尘弟,你为何会射箭伤人?你自已说吧。”
萧尘在裴怀贞以皇后身份出现前,已被她果断出手,钉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此时醒来,萧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实道来:
“我本是打算与摄政王比试骑射,兄长们也一同前往。然而摄政王却一再避战,甚至戏耍我们。就在这时,暗处突然传来女子的压抑笑声,那女子声音陌生而刺耳,想来也不是什么贵女。
我一时愤怒难抑,以为有女子在暗中窥视嘲笑。于是,我射出一箭,却没想到被对方躲过,接着我又追射了一箭。”
随着萧尘的叙述,众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那两箭并非针对皇后,而是萧尘在愤怒与冲动下的失控之举。
裴怀贞一步一步走到萧尘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仅仅因为对方是女子,你就敢肆无忌惮地射箭取人性命?”
萧尘坦然迎上裴怀贞的目光,“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伤了一个婢女而已,她们不过是生育的工具罢了。”
裴怀贞似乎怒意更甚,步步紧逼,目光摄人,“倘若那女子是本宫,你又会如何?”
萧尘理直气壮,“皇后身份尊贵。我怎会射杀皇后?”
裴怀贞不怒反笑,连说三声“好”。
“好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轻视女子,却又敬畏皇后。本宫身为皇后,理应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本宫既肩负着万民的敬仰,自当为她们主持公道。今日,你视女子如草芥,挽弓射杀,若留你这样的败类在世间,还不知会有多少无辜女子受到伤害。”
裴怀贞大步流星地走向谢昭,“摄政王,借你的剑一用。”
谢昭微微颔首,“有何不可?”
他刚欲伸手解下腰间的尚方宝剑,裴怀贞却已跨步上前,“呛啷”一声,尚方宝剑已出鞘。
剑光如龙,寒气森森,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这锋利的剑刃一分为二,令人不寒而栗。
谢昭谢昭伸出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淡然一笑,看来她也不是全然冷心冷情之人,今天的事,她是真的生气了。
裴怀贞转身,剑尖缓缓抬起,抵住了萧尘的胸膛。
在场众人无不惊呼,尤其是女子们,更是面露惊讶之色,有些胆小的已经用手捂住了眼睛,却又从指缝间窥视,很是期待裴怀贞手刃这满口恶臭的萧家恶贼。
颛顼文皱着眉,并未出言阻止,裴怀贞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如此话语,他的婉儿也曾说过,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世道确实是不公呢。
萧和抬头静静地看着裴怀贞,“皇后娘娘,还请息怒。”他不信裴怀贞会当众杀了萧尘,毕竟萧尘已经伤重至此,她没必要做的这么绝,恶了萧家。
他伸手抓住裴怀贞手中的剑身,刀锋锋利,剑身深深划破手掌,鲜血淋漓,一滴一滴溅落在萧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