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裴怀贞沉思之际,一名内侍急匆匆地穿过人群,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皇后娘娘,宴席即将开始,陛下请娘娘赴宴。”
裴怀贞毫不耽搁,既然已勘测完猎场的地形,她随即带领侍从返程。
抵达宴席之时,众宾已大致落座。对于因她而致的片刻等待,裴怀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而是大大方方地入席落座。
颛顼文见裴怀贞翩然而至,遂高声宣示宴席正式开始。同时,他压低声音对裴怀贞问道:“你刚才跑哪去了?”
裴怀贞选择坦诚以告,只是又添上一句,显然其中深意已变,“去观猎台转了转。那里开阔,这里人太多,过于吵闹。”
颛顼文点了点头,关切地提醒道:“注意安全,别到处乱跑。”紧接着,他许下了一个坚定的承诺,“跟在朕身边,朕会护你周全。”
裴怀贞对颛顼文的这番表现感到有些意外,不禁对他多看了两眼,但她仍未明确表态,既未欣然应允,也未明确拒绝。
她只是面带微笑,含糊其辞地回应道:“谢陛下好意。”
两人间的对话暂歇,裴怀贞专心地对付着眼前的佳肴,细嚼慢咽,闲情逸致,好不快哉。而颛顼文则忙着与群臣周旋,一阵寒暄交流,也算是应付自如。
未时未过,宴席便已结束,裴怀贞起身离去,而颛顼文则被群臣紧紧围住,一时难以脱身。
裴怀贞携着珍珠和明月,在营地内悠闲漫步,步伐看似闲适,实则她的目光锐利,正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周围帐篷的布局与守卫。
她的帐殿与颛顼文的居所虽然相距不远,但由于分别位于女眷区和男子区,两者之间有着清晰的界限。在天朝,虽然男女之间的防备并不像前朝那样严格,但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规矩。
即便如此,营地内还是可以看到不少男女借着这个机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拉近各家的关系。
裴怀贞一行人的行动极为低调,她们在人群中匆匆穿行,尽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随后便悄然离去。
行至某处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裴怀贞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比骑射?”
那声音,裴怀贞再熟悉不过,正是谢昭。
她迅速抬起右手,轻轻一挥,向身旁的珍珠与明月示意停下。三人迅速而默契地躲进了旁边帐篷的阴影之中,隐匿身形,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对话。
帐篷门前,谢昭的身影高傲而挺拔,他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众人之中如同鹤立鸡群,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峦,让人难以直视。
他低下头,用那双充满不屑的眼睛扫视着面前那群年龄各异的萧家公子,仿佛他们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蝼蚁。
在这群公子中,年纪最长的萧和也不过二十二岁,他的兄弟们年龄相差无几,最小的萧尘更是只有区区十六岁。
尽管被谢昭比作“东西”,萧和却并未动怒,他的笑容依旧温润如玉。
“摄政王不必生气,尘弟只是见猎心喜。常闻摄政王年少有为,武功超群,而舍弟不巧正是京城骑射之中的佼佼者,因此才想与王爷比较一番,补其不足。”
萧和的话语中表面上充满了对谢昭的尊重,为自已的弟弟辩解着,实则是在代弟向摄政王委婉地下着战书。
萧尘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光芒,显然他不觉得谢昭有多厉害,谢昭这位少年摄政王只是被捧得太高了,不过是时势造就的所谓的“英雄”。
他故意在众人面前发出了一声嗤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和激将的意味。“大哥,我看摄政王根本就是徒有虚名,他这是心里没底,才不敢跟我比呢!”
萧光和萧同两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虽然口头上呵斥着自家弟弟的狂妄,但轻快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对萧尘的自信与支持,两人正不动声色地在那拱火:“尘弟莫说笑了,这还没比过,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
帐篷之后,裴怀贞静默地听着,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这萧家打得什么主意,连她都猜到了,这分明是想借谢昭之手,提升萧尘的名声。
这算盘珠子,简直是直接蹦跶到谢昭的脸上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昭会如何反击。这局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乎都会助长萧家的气焰。
想踩着他成名?面对萧尘的挑衅,谢昭冷笑一声,便毫不客气地拨开挡在帐前的几人,眼前的人头攒动让他心中的不耐烦愈发浓烈,“好狗不挡道。滚开。”
萧尘年少气盛,被谢昭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他怒目而视,“你凭什么这么嚣张?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摄政王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谢昭只是回以轻飘飘的一瞥,随后便准备转身回帐。
但实际上,他内心并未如表面那般淡定,一股莫名的暴戾之气早就弥漫全身,让他几乎想要将眼前这些碍眼的东西尽数撕碎毁灭。
萧和见状,知道如果谢昭一味避战,萧尘的名气将无法借此提升。
于是,他故意提及陈年旧事,企图戳中谢昭的痛处,同时也为萧家出口恶气。“忠勇侯当年便胜不过萧国公,如今摄政王怕输,只好故意避战舍弟。”
萧和叹气道,故作无奈地说道:“唉,如此这般,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没想到忠勇侯后人竟是如此怯弱无胆。”
萧光附和道:“算了吧,尘弟,你再挑个其他人比斗也是一样的。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萧同更是作出转身欲走的样子,“走了,还不如回去喝酒。”
萧尘并未放弃,继续叫嚣着:“谢昭,你是不是没种?公平比斗一番,你也不敢应下。我萧尘看不起你。”
萧国公曾嘲笑忠勇侯夫人身为女子不应上战场,引发忠勇侯挑战。但因萧国公镇守南疆,先帝担心其战败影响声望和南疆稳定,私下告诫忠勇侯,导致他以微弱差距“惜败”。
此后,忠勇侯受先帝重用,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却英年早逝。其子谢昭继承父志,军功卓越,获封异性王。
萧家对此一直不满,认为谢家小儿怎配封异性王。
这不,舞到了摄政王头上了。
听闻萧和提及那段尘封的往事,谢昭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仿佛有无数情绪在其中翻涌。
谢昭的拳头在袖中不自觉地握紧,青筋暴起。
他不能直接一剑杀了这几人。
这等丧失理智的行为不仅会暴露他体内毒已发作的事实,更会让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趁机而入,无论是皇帝、瑞王,还是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都将无所顾忌。
这样的话,身处权力旋涡的裴怀贞很难不被波及。
再者,他必须要为裴怀贞兜底,既然她信任他,将他作为底牌,他绝不能因此暴露。
谢昭闭上眼睛,敛下暴戾的杀意,再次睁开时,他的眼神已恢复如初,那肆虐的情绪和身体的疼痛已被他强行压下。
他勾起一抹讥笑,转身看向萧家众人,“差辈了。若你们诚心想向你们谢伯父讨教,本王也不会吝啬指导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