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禁陷入沉思,裴怀贞的话是否危言耸听,她心中自有衡量。
早在入局之前,她已是商界中久负盛名的姜家少当家。家族决定借助东风,搭上先帝的线时,她就明白这无疑是与虎谋皮。
虽然因此赚得了数不尽的钱财,但最终都落入了先帝的口袋,他们只能守着先帝画下的大饼,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赏赐。
而她,也因此被送入宫中,成为先帝的妃子,进而一步步晋升至太后的高位。
然而,这种虚假的荣光,迟早有一天会如泡沫般破灭,化为乌有。
皇家的胃口逐渐越来越大,仿佛是个无底洞,她在这个位子上坐得如坐针毡。
没有相匹配实力的财力只会招人眼红,她就像先帝留给后代的肥羊,随时可能遭到宰割。
因此,她一直是谨小慎微,与人为善,尽量不惹是非。或许这盐路真要分出一些给他人了。毕竟,活着还能再赚钱,死了可就一切成空了。
裴怀贞见太后犹豫不决,便又添上最后一把火:“姜太后,别忘了,瑞王可是有自已的母妃的,萧太妃目前还在宁寿宫安然无恙呢。”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却又仿佛只是在淡淡地陈述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随后,裴怀贞优雅地收回手,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仿佛笃定了太后一定会如她所料,做出她所期望的选择。
太后心中一定,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是的,瑞王有自已的母妃,一旦瑞王上位,太后之位无疑将落入萧太妃之手。
她若想保住眼前的利益,就必须坚定不移地站在陛下和皇后这一边。
然而,对于陛下和瑞王之间的争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狡兔三窟,她更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裴怀贞如此嚣张,必定是已经为自已铺好了退路。与其冒险,不如紧跟皇后,这样更为稳妥,不会出错。
眼下,皇后指出的路,也并非全无道理。盐业,这样烫手的东西,既然护不住,就只能转而分出去。
但是,何时分,分给谁,分多少,这其中仍然有着巨大的操作空间。
太后又恢复往日亲和的模样,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国事为重,哀家岂能不顾大局。”她顿了顿,瞅了一眼裴怀贞,“只是此事尚需时间。皇后且放心,哀家不会误了大事的。”
太后既然已经表态,那此事落地只是时间问题。太后姜维在姜家话语权还是很高的,虽在宫中常显得“唯唯诺诺”,但实际上她是个狠角色,是个奇女子。
裴怀贞的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赞了一句:“太后大义。”
她这副不以物喜的淡定模样,不禁让太后暗自吃惊。这裴怀贞几个月不见,恍若变了一个人。
以往的嚣张跋扈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情绪的内敛和心机的深沉。她的一举一动都似乎蕴含着深意,一颦一笑间都暗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变化吗?这期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太后仔细端详着裴怀贞,似乎不经意地感叹道:“皇后,你似乎变了很多。”
裴怀贞瞥了太后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怪罪,仿佛在说太后管得太多。太后感受到这射人的目光,不禁有些退缩。
但裴怀贞却微笑着,有些自嘲地说道:“许是落水后,脑子清醒多了。”重生?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她大抵也是不会想到的。
太后尴尬地笑了笑,意识到自已可能唐突了。
她好似突然发现了立在下面的众人,轻拍了一下自已的额头,笑道:“哀家和皇后多聊了几句,倒是把你们忘在一边了。真是老了,不顶用了,记性远不如从前了。”
说着,她慈爱地环视了一圈立在下面的众人,眼神中带着几分歉意。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理解的笑容,连忙躬身行礼,齐声说道:“太后言重了,臣妾不敢。”
太后又对新人们询问了一番,赏赐了好些东西,才把人都打发走。
荷香带着新人们去私库选完首饰和布匹返回,看到太后仍坐在主位上出神,显然皇后今天是把太后逼迫地太狠了,她已经很久没见太后如此失态了。
荷香不禁开口问道:“太后,这皇后她……是不是太过咄咄逼人,当众竟如此不给您面子?”
太后冷笑三声,抬手阻止荷香继续说下去,道:“皇后怎样,与哀家又有何干系?”她只觉有些晦气,“皇家那些人,哀家是半点不想沾边。个个满肚子坏水,还想把哀家也牵扯进来。哼,痴心妄想。”
荷香见太后如此态度,不免奇怪,瞬间想到可能是跟皇后在太后耳边的低语有关,“皇后跟您说什么了?让您如此不快。”
太后哼了一下,“皇后要哀家分一条盐路给她。那就要看她有没有那本事了。若她能虎口夺食,哀家定会为她拍手叫好。只是她想让哀家在其中出大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摊浑水,哀家疯了才会去趟。”
荷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皇后若不得偿所愿,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太后满脸嘲意,“哀家如今不过那人手中的牵线木偶,指哪就得打哪,哪有半分自由?什么陛下,皇后,不过都是瓮中之蛊虫。哀家什么都不想管,能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除了哀家这命,其他的,想拿就都拿去吧。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荷香毕竟还是姜家出来的家奴,对姜家也是有感情的,“那姜家将何去何从?太后您可得为姜家想想办法啊。”
太后勾起一抹笑容,但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寒意,“姜家?若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那还可守住手中的富贵,只是不可能有以前那么大声势了。若是……呵……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自寻思路,神佛难救。哀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话间,她变化了几次脸色,最终吐出冰冷的结局。
荷香是跟着太后最久的,自然知道其中的曲折,最终她也是长叹一口气,随即小心地扶起太后,“太后,奴伺候您午休吧。您也累了,该歇歇了。”
太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任由荷香扶着她走向寝室。
新人拜见太后的事宜,这边刚告一段落,很快,那头李沐清缺席的消息就前后脚传到了颛顼文的耳中。
显然,太后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皇帝的心,一有风吹草动,他便比亲儿子还要急切,慌不忙跌的展现孝心。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借机发泄心中对李砚秋积压已久的暗气。
当天下午,颛顼文便将李砚秋召至宫中。
李砚秋刚一落座,颛顼文也不给李砚秋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开门见山,就等着图穷匕见,道:“太傅,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与你论一论‘孝’字。自古以来,孝为德之本,乃百行之首。为人子女,当以孝为先,尤其是对父母长辈,更应恭敬顺从,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