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此事显然牵涉到德妃、滇南以及宸妃。其中,与我关系最为密切的便是滇南,毕竟那是我当年率军攻破的地方。我想,您是要我利用对滇南的影响力,震慑滇南,防止因滇南的异动导致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对吧?”
谢昭与裴怀贞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年谢昭在此一役中,杀人极多且手段血腥,导致滇南那边的人对他心生恐惧,只有他才能完全震慑住滇南。
裴怀贞微笑道:“是的,朝廷对滇南的压迫已经极高,若是再重罚滇南世子,难保滇南王不会铤而走险。倒不是怕了滇南,主要是其他藩王也在观望朝廷对滇南的态度,就怕他们私下相互勾结,引起更大的乱子。”
谢昭眼神深邃,讲起了先帝攻打滇南的原因。
“娘娘有所不知,当年我奉先帝之命攻打滇南,因滇南毒师屠戮我军士兵,我们打到滇南王庭时进行了血腥屠杀,迫使滇南王签订了一系列苛刻的条约。其中,滇南的锡矿、铜矿、金矿储量大、品位高,近乎每年产量的八成都供给天朝了。尤其是锡矿,别处产量稀少,此物与铜混合能制作出大量的青铜武器。先帝欲建海军,因海上潮湿,青铜武器不易生锈,这青铜武器比铁器更好使用。”
“海军?”裴怀贞闻言,心中疑惑,她从未听说过此事,“那这海军最终可曾建成?”
谢昭摇了摇头,又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后来先帝重病缠身,很快便宾天了。海军一事也就此搁置。不过,倒是秘密建立了水师。”
“在你手上。”裴怀贞看着他摇头又点头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裴怀贞暗自思索,谢昭手里到底有多少兵力呢?但她并没有直接问谢昭,毕竟这种涉及底牌和性命的问题,他很可能不会如实作答,反而会恶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嗯,确实在我手上。不过他们目前还没有正式的官家身份。”谢昭对裴怀贞没有丝毫遮掩,坦然说道。
“你的意思是水匪?”裴怀贞挑眉问道。
“是的。顺便也能秘密做点生意。”谢昭郝然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这秘密生意确实不太光彩,但是他手中军队众多,只能靠他想办法养着。
裴怀贞知道谢昭说的秘密生意是什么,商队凡经过某些水域的地方要交保护费,不然就会遭到水匪抢劫。她的商会走水路时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没想到摄政王还挺有钱的。”裴怀贞调侃道。
“哪里哪里,只是小钱而已,勉强糊口。”谢昭连忙摆摆手,他手上的生财之路与裴怀贞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不过,娘娘还需密切关注滇南的动向。”谢昭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当年滇南王庭之所以败得那么快,其实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有人把三千重骑精锐带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寻到踪影。虽然滇南的重镇和矿产资源点已经被我们重兵把守,但他们若想凭这点兵力夺回滇南是不可能的。然而,重骑兵的机动性仍然是我们需要警惕的,以防他们突然发动袭击。”
裴怀贞有些惊讶,她确实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隐秘,毕竟原主只是先帝培养的“花瓶”,像这种军事机密自然轮不到她知晓。
她没有插手此事的打算,既然谢昭主动提及,肯定是已经有所安排。于是,她含笑望着谢昭,仿佛眼中充满了信任:“那此事就拜托摄政王了。”
谢昭微微点头,“周铁柱不日就会前往滇南,驻守重镇。他也是当年攻破滇南的人,当时他杀的人也不比我少多少,一样可以震慑滇南。我已经吩咐他重点留意滇南的粮食和马匹,若有异动,会随时向我禀告。”
裴怀贞早就猜到周铁柱是谢昭的人。两人在春日宴上眉来眼去,可没有瞒着她。
既然谢昭已经答应稳住滇南局势,那她也就没有再留他说话的必要了,她今晚等谢昭这么久,就是为了此事。
裴怀贞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官方和客套的语气说道:“摄政王安排得如此周密,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周铁柱将军的威名本宫也有所耳闻,有他驻守滇南,相信定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本宫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裴怀贞看向谢昭,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然而,谢昭嘴角一瘪,显得委屈极了。
他折腾这么久来一趟,容易吗?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就这么急着赶人走?他心中委屈,就不走,就不走。
谢昭眨了眨眼,也望着裴怀贞,眼神中充满了懵懂和无辜,仿佛真的看不懂她的暗示。
裴怀贞被他那无辜的样子气笑了,这小子,装什么呢?她直接蜷起腿,抬腿越过软塌边上的谢昭,起身准备离开。
精致的丝绸睡裤快速略过谢昭时,谢昭抬起手却又滞在空中,好似要抓住什么。他不想走,和裴怀贞呆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舒服到好像身体没有疼痛。
裴怀贞回头看向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动作,没好气道:“你干嘛?”
谢昭也有些错愣,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已会有此举动。只是他反应很快,扬起头,看向裴怀贞的眼眸里隐隐含着水雾,“我不走。”
裴怀贞看着少年略带倔强的神态,那扑闪轻颤的睫毛仿佛想要触动她的心。但裴怀贞向来冷心冷情,不为所动。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反问道:“你不走?那我走?”
谢昭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怀贞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向他,似笑非笑道:“那你这是要侍寝?”
谢昭心中一紧,神色略显慌张,连忙否认。他只是想安静地和她呆在一起,不涉情欲。更何况他本就排斥以色侍人。
裴怀贞注视着谢昭,见他略带惊慌仓促的模样,凤眸微眯。她其实很不解谢昭对她的态度。
他时而表现得恭敬贤良,仿佛恪守君臣之礼;时而又蓄意撩拨,却又排斥以色侍人;时而他又扮做柔弱非常,谋求她的怜惜与保护;但转瞬间,他又可能变得疯狂血腥,对世事都充满凉薄。
这种多变的性格和态度,就连她这种心思深沉之人,也不知道谢昭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只是单纯的寻求解药,非她不可吗?
裴怀贞思绪万千,但面上丝毫不显,带着怜爱之意,缓缓走到谢昭面前。
坐在软塌边的谢昭仰头看着裴怀贞,神色一顿,他不知道裴怀贞为什么又回来了。
裴怀贞笑得十分温柔,她俯下身子,双手从谢昭腰间轻轻环抱住他。
她圈在后背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随即她靠近谢昭耳边,红唇轻启,声音温软像是在哄人:“别闹了,好不好?再不回去,我就留你——”她声音拉长,带着几分戏谑和威胁。
谢昭感受到突然贴近的柔软身躯,身体一僵,不敢动弹。
裴怀贞身上的清冷幽香直扑鼻尖,让他沉重的头脑完全清醒过来,耳旁灼热的气息更是让他机灵一颤,他感觉自已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裴怀贞感受到谢昭身躯的僵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放开谢昭,直起身子时撇见他微红的耳朵和正经的神色,不由轻笑一声。
谢昭听到头上传来的笑声,心中不禁一阵慌乱,脸颊也悄悄地爬上了几分红晕。
他迅速低下头,不敢再与裴怀贞那温柔却深邃的目光相接,生怕自已内心的波动被她一眼看透。
他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是我打扰了,我这就走。”
接着,他又加了一句,“过几日再来看你。这几日我要和周铁柱详细部署滇南驻军计划。”
说着,谢昭便想要从软塌上起身,但动作间却显得有些笨拙,似乎是因为裴怀贞先前的亲近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尽量不让自已的失态显露无遗。
裴怀贞看着谢昭这副模样,眼中的笑意更甚,却也带着几分不自查的宠溺。她轻声说道道:“行。下次早点来。”
谢昭点点头,神色镇定,但目光中却流露出不舍。
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裴怀贞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