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瑶回去时,天已黄昏。
夕阳的余晖落在高墙大院的东宫,盛放的鲜花都显得格外寂寥。
她坐在软榻,手捧一本札记,专注又认真。
【太子幼时喜犬,被圣上训斥玩物丧志,之后牢记此事,再也没养过宠物。】
【太子喜酸,但是不能多吃,独独钟情杨梅酒。】
【太子喜淑女,文静且端庄者更受青睐,面貌俊秀的郎君也……】
一刻钟后,她放下手中的札记,喝一口清茶平心静气。
“雪梅,今日太子可曾提起本宫?”
“回侧妃娘娘,今日休沐,太子一早出宫应酬,至今不曾回来。”
应酬?
顾思瑶细细品味这两个字,忽然冷笑,“怕不是后院又要多一位美人吧。”
废物,难怪当不了皇帝。
贵为储君,不思办差,不考虑为百姓做实事。
肚子里全是那点男欢女爱!
还不如太子妃。
人家虽然是女流,却进退有度,持节有礼。
上能简在帝心,下能操持后宅。
这样的人,假如不是出身足够好……
二皇子府。
顾思嘉回府时,恰好遇到满身酒气的二皇子。
“妾身给王爷请安。”
“免礼。”
二皇子笑着扶起她,“下人一早就告诉我你回娘家省亲,如何,岳父的身体可有好一些?”
“谢王爷关心,父亲身体已无大碍。”
“孤那里还有些药材,等会儿就让人送过去。”
两人边说边走,举案齐眉,气氛温馨。
突然,管家匆匆过来,“爷,幕僚有急事找您。”
二皇子立刻顿住脚步,歉意地笑着打趣,“看来今天不能陪王妃吃晚饭了。”
“管家,吩咐厨房多做些王妃爱吃的,孤有要事,先行一步。”
说完,二皇子立刻转身。
“等等,”顾思嘉叫住他,“身体重要,王爷,妾身能给您送饭吗?”
“书房重地,不适合女眷出入,下次再说吧。”
敷衍一句,二皇子快步离开。
他走后,顾思嘉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久到管家都开始着急。
“王妃无需介怀,王爷很爱重你,从不过问内宅,后院中馈任由您处置。”
“不过,爷毕竟不是寻常百姓,有些事瞒着您也是为您好。”
顾思瑶不置可否。
二皇子有野心,行事也体面,对自已这个嫡妻也确实不错。
假如自已与京城那些贵女一样,从小被洗脑相夫教子三从四德,一定很满足现状。
沉默许久,轻轻点头离开。
她走后,管家神情闪过不悦之色。
连连摇头叹息,“顾家女实在太贪婪了。”
“出身破落户,不能给爷提供半分助力。”
“爷给了她足够的体面竟然还不知足,她以为她是谁?”
武安侯府。
休沐结束,又要上朝。
时景天还没亮就被小厮从被窝挖出来。
“侯爷,快起床。”
“再拖下去,上朝就迟到了。”
“知道了!”
咬牙切齿吐出这三个字,时景闭着眼任由下人摆弄。
梳洗完毕,来不及吃早饭,随便踹了一个肉饼就向马车走去。
京城的路很好,尤其上朝的这段,铺满了青石,平顺坦荡,马车里并不会很颠簸。
怕自已睡过去,时景打开车窗透气。
时间太早,天上还能看到稀稀疏疏的星光。
宽阔的街道上,来来往往各种软轿和马车,全都匆匆赶路。
时景忍不住吐槽,“五更就得起床上班,真是没人性,以后一定要改掉这个变态的制度。”
早朝在文德殿举行。
威严的大殿上,当今圣上端坐龙椅,文武百官行礼问好后,开始商议政事杂务。
这些跟时景没关系,他身上只有一个虚职,只是个吉祥物。
“启奏圣上,江南水患已经拨款三十万两白银,然而,因粮价上涨,收购的粮食远远不够赈灾,多地官员反应灾民流入属地,请求朝廷支援。”
“国库存银有限,不能再拨款,让那些官员自已想办法安抚灾民。”
【景哥,这个皇帝不是挺正常的?】
“别急,继续观察。”
“启奏圣上,距离上次选秀已经三年,今年是否按照惯例全国遴选?”
“准。”
“启奏圣上……”
早朝结束,时景站的腰酸背痛。
十筒还是搞不懂,【景哥,除了不够负责外,他哪里有问题?】
“你没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在文武百官身上迂回?”
【害,领导不都这样?】
【他们就喜欢搞人心态,好像这样显得高人一等似的。】
“当今圣上不一样,他筛查威胁。”
【威胁?】
【谁能威胁帝王啊?】
时景卖了个关子,“赵家造反上位,得位不正,内心一直消除不了某种担心。”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清除威胁。”
“你之前不是说顶层权贵心很脏?”
“当今圣上就是其中高手。”
“韭菜刚出头,就被神不知鬼不觉收割,或许被撞死,或许被毒死,或许喝水噎死……”
“以前那几位也耍手段,但是不会动辄要人命,人家只是把臣子当成工具,当今不是,他喜欢玩消消乐,只是不会牵连九族。”
十筒震惊,【他是不是有病?】
时景没否认,“很久之前,这个家族为保持血统近亲结婚,因为基因缺陷,个个都有点癫。”
“表面装的像正常人,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
“刚刚上朝,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反驳吗?”
【因为他是皇帝,一言九鼎。】
“错,因为他是疯子,不能受刺激。”
【有人栽过?】
“对,他跟赵业一样,容不得人反驳,不听话就杀,不管是谁。”
“自他上位,文武百官已经换了好几波了。”
十筒百思不得其解,【假如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把勋贵全杀了?】
“有句话,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视百姓为禁脔,视百官为敌寇。”
“如果没有被拔掉爪牙的勋贵,谁还能见证赵家滔天的富贵?”
【好矛盾啊!】
“不矛盾,勋贵才是陪着赵家打天下的人,那些被一手扶持起来势力只是出于政治需求,在当今圣上眼里,和宦官并无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