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工，村民们各个笑容满面。
“好几个婶子在食堂帮忙，这会儿午饭快做好了吧？”
“上次吃肉还是过年，早馋的眼冒绿光了。”
“可惜，有好菜，没好酒。”
“就知道惦记你那口马尿，让大队长听到，看他收拾不收拾你？”
“时景好心请客，你可不能不知足！”
一群人归心似箭，说说笑笑间，越走越快。
到了大食堂，浓郁的肉香果然扑鼻而来。
“乖乖！”
“我看到了什么？”
“一个大羊腿，烤的滋啦冒油的大羊腿。”
村里那么多人肯定不够分，但是有关系吗？
每个人分两口尝尝味道，那也美滋滋。
小前进村靠山，每年都会组织青壮秋猎。
村民们也时不时下套子抓野兔打野鸡，其实没那么缺肉。
不过，就算有肉，也不可能随便造。
不但要给亲朋送，还得卖给收购站换钱，剩不下太多。
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招待贵客时才敢开荤。
不年不节突然吃肉，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惊喜。
婶子们做饭的经验很丰富，有限的食材做了好几道菜。
烤羊腿，小鸡炖蘑菇，木耳焖老鸭，鲢鱼炖豆腐，炒时蔬以及用鸡杂鸭杂和骨头炖的干菜汤。
主食是窝窝头，按人头分，大人三个，小孩两个，幼童一个。
肉菜有限，羊腿每人只能分三片，薄的能透光的那种。
别的荤菜每样每人也只有半勺。
不过，炒青菜和骨头汤准备的很充分，不够吃随时可以添。
此外，火堆里还烧了一些土豆，防止有人没吃饱。
大队长快被香迷糊了，陶醉地用鼻子使劲儿嗅，“真热闹，跟过年一样，除了不能动弹的，大家伙全来了。”
“小景，开饭前你们要不要讲两句？”
“不用，”时景想也不想拒绝，“该说的早就说过了，现在吃饭才最重要。”
“乔同志和杨同志呢？”
乔鸣淡笑着婉拒，“乡亲们下午还要赶生产，咱们还是别在这些形式主义上浪费时间。”
“那行，”大队长点点头，“斌子，我带你三位叔叔去主桌坐，你去嘱咐做饭的人送些菜去那边。”
“不用搞特殊，建国哥，我也是小前进村的人，你别总这么见外。”
“至于乔鸣和坤哥，他们两个我会自已招呼，你该干嘛干嘛。”
慕建国偷偷观察，发现乔鸣和杨坤并无抗拒之色，悄悄松气。
他了解自家堂弟的为人，善良单纯，重情重义。
但是并不了解刚认识的两位同志。
现在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跟小景玩到一起的人，人品也不可能差到哪里。
这样想着，此前的某个想法蠢蠢欲动。
“那行，小景，你记得好好招呼乔、杨两位同志，需要跑腿就让斌子来，我有点事找会计商量。”
说完，大队长大步离开。
一直啰啰嗦嗦的堂哥走了，时景耳朵都清净许多，他笑着扬扬手里的饭盒，“乔鸣，坤哥，走，咱们去排队装饭。”
“走走走，”杨坤早就迫不及待，“我早就饿了。”
他是个爱热闹的性格，偏偏因为身份臭名昭著，敢和他亲近又能让他信任的没几人。
很难遇到人多又不用防备谁的场面。
时景三人老老实实排到队尾，村民们看到他们纷纷让路。
“小景，你们怎么也来排队？”
“斌子，还不赶紧带你叔去前面打饭？”
“我们晚点没事。”
“别饿着贵客。”
乔鸣温声宽慰，“老爷子客气了，即便不提先来后到，您也是长辈，哪有我们先打饭的道理。”
“七爷爷，您老人家别想太多，”时景扶着他站稳，“村里人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不能坏了规矩，否则对其他人不公平。”
“你们这些孩子……”
“唉……”
“性子太实诚！”
“以后被人欺负了可咋办？”
慕传宗无比忧愁。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正常人坐庄请客，出钱出肉搭人情，谁会把姿态放这么低？
别说只是插队，就算更嚣张点，骑在大伙头上耍威风，看在肉的份上，乡亲们又敢说什么？
更别提，这几个孩子年纪不大，个个有出息，身份比泥腿子好几百倍。
位高且守礼，得志但谦逊。
多好的孩子啊！
“不会的，”时景不以为意，“我在外面不是这样。”
只在小前进村这样？
老爷子越发动容。
这孩子把乡亲们看的得多重，才如此不计得失？
他还想说什么，食堂突然昏暗，大门被关起来了。
“慕建国，你搞什么幺蛾子？”
“七爷爷您先别发脾气，我耽误一点时间，办完事马上就走，绝不耽误你们吃饭。”
“至于关食堂门，是因为有些事只能咱们慕家人自已知道，信不过外人。”
解释之后，他快步走进人群。
“乔鸣同志，杨坤同志。”
慕建国拉着村会计，认真鞠了一躬，
“我俩代表全体村民，感谢你们这几年对小前进村的照拂。”
“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用的到我们的地方，只要不违背法律和良心，我们村两百多口人绝不推脱。”
乔鸣很意外，察觉到两人的严肃和认真后，他也变得严肃，“我们也没做什么，两位不必如此。”
慕建国非常固执，“我说话算话，慕家或许有个别老鼠屎，但是家风一向清正，有恩必报，有怨必还。”
“我知道你们看在小景的面子才做这么多，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该装作不知道。”
“最近几年，我们交公粮比别人少，卖东西比别人价钱高，分派的任务活也比别人轻省。”
“通电比别村快，打井比别村多……”
“看得见的好处都这么多，一些隐形的更不用提。”
“小景一直把这些事藏的严严实实，我明白这孩子的想法，他把族人当成了至亲，愿意为小前进村牺牲。”
“两位同志也品性高洁，做这些从没想过什么索取回报，直到今天，也没透过任何口风。”
“恰恰这样，我们才不能漠视你们的付出，英雄就该有英雄的待遇，无论他是在太阳下，还是阴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