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大队本就被饿了三年渴了三年,身形外貌基本上都是身体干巴瘦、塌陷严重的腮帮子、凹陷的眼眶子,借着火光看那脸色也是土黄黑青的,跟一具骷髅似的,这样已经就够吓人的。
可偏偏在这样的男子身边,却又有那么一些如同从泥塘里爬上来的水鬼一般的人,有高有矮,还有小小的站在筐里举着一个草盖子。
他们看不出男女,因为在夜里,那泥汤子将他们整个人包裹的如果不笑都看不见是个人,如果笑了能吓死个人。
吓人也就算了,他还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燕铄虽然没说想要干哕,但是他闻到了臭味就往后退了退,保持一个不至于让自已呕吐的距离。
反正他戴着面具,人家也看不到他嫌弃的表情。
燕铄的小骏马看到大粪人的那一瞬间吓的倒腾着腿想要撤,那不能够,燕铄不让,他必须整明白了才能走。
而逃荒大队看到对方的铠甲都吓了一跳,因为那头盔是带着面具的,有面部轮廓,但是眼睛是两个小洞,鼻孔是两个小洞,没有嘴巴,脖子也有护甲披盖,把人包裹得很严实,看起来别提有多奇怪,甚至有点搞笑,尤其是燕铄还歪了一下头。
大半夜的,你说你们这突然的出现,还来了一个诡异的歪头杀,是不是有点吓唬人?
老太太们就比较爱瞎想,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爱往那不可思议的事情上想。
鬼差来收魂了。
燕铄的铠甲借着火光的反射,锃亮锃亮的晃眼睛,徐焕眯着眼心想:这又是哪路大神啊?不会是栏山县的援军吧!我滴个娘耶~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我数数啊,一,二,三……沃草,五十多人。这下完犊子了!诶诶?不对,哪有援军就来五十个的?!起码不得来五千人啊!就我今晚弄这动静,来五十人是闹哪一出?看不起谁呢?!
燕铄打量了半天才开口:“你们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老太太们吐出一口气,不是鬼差,是人。
几位老爷子和老太太原本是在队伍后面的,这回一转身,他们就变成排头了,徐焕他们就变成了队尾。
徐老头上前说道:“这,这,军爷您是……?我们……我……”。
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伯伯俗称泥腿子,平时见到县令的机会都极少极少,见到县城守门的官兵吓的腿都不会走道,更何况眼前骑大马穿铠甲的军士了,徐老头能不紧张的说话连舌头都不好使了嘛。
俞连舟见徐老头不知该怎么跟人家说话,就赶忙上前,行了一个书生礼,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们是逃荒到此地的,敢问大人是哪里的属军?”
燕铄并没有回答俞连舟的问题,而是继续发问,他指着城门前说:“这是你们干的?”
逃荒大队谁也不敢吱声,主要是不敢乱说话,说错了容易惹祸。
燕铄看向俞连舟,但是俞连舟低着头偷着往后瞅,他在找徐焕,他也不知道这个事该认还是不该认。
突然间路边有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大喊了一声:“二龙山浩哥为百姓谋一条生路!”
徐焕心里一咯噔,这是哪冒出来抢戏的呀,我也不给你发炒米,你就是带台词我也不给你,咋就那么欠儿呢?
燕铄心里一喜,“还真让父王猜中了,真是这个浩哥干的。”
自从在云河县他就对这个浩哥十分感兴趣,特想知道他是靠什么炸的围墙,他琢磨了一路了,始终想不明白。
燕铄都不用说话,用手一指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就有士兵下马去查看那个人,结果,那人已经死了。
徐焕吐槽:你说你要死就死,你喊什么喊!这不是临死还给我挖个坑嘛!
这就是没被徐田选中的人,但是还有一颗向往新生且爱看热闹的心,于是就一直爬一直爬,爬到了这附近,就想看看能不能把城门打开之后,自已还有力气爬进去。
他目睹了整个过程,跟着兴奋呐喊的耗尽了最后的体力,就连死都是带着笑的。
燕铄再次看向逃荒大队,“谁是浩哥?”
老徐头怕是因为给城门炸了,还伤了不少官兵,以为惹了大祸,所以毫不犹豫的站出来顶罪,“是我,老汉我就是浩哥!”
与此同时站出来的还有徐家三兄弟,李家大舅二舅,还有徐家孙子辈的四个宝,都嚷嚷着:
“我是浩哥”
“我才是浩哥”
这时候真是看出来关系亲疏了,靠得住的还得是自已家的这几位,他们想保护的是谁?
不就是要知识有知识,要美貌有知识的徐小丫嘛!
燕铄的手下喝令道:“都别吵了!我家公子只是来问话,没有想为难你们的意思,各位老乡不要怕,有话直说,不要隐瞒。我家王爷在南边营地等着回信呐。”
啥?王爷?好家伙,这咋还把王爷给引来了?哪个王爷?造反那个?
逃荒大队被这句话彻底惊吓到了,地位太高了,是跪呀?还是不跪呀?
李芳一听公子二字,本能的就站直了身子,浑然忘了自已一身的大粪泥巴这件事了,脑子里的本能就是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人家根本看不清你,你就是个人头凑数的好吧,实在是自作多情。
俞连舟听完,已经猜到了这支队伍应该是熠王的军队,那么被称作公子而不是将军,那就应该是熠王的儿子,他也不给后面的人一点提示,自已咵嚓就跪下了,“参加公子,草民东安州人氏,姓俞名连舟,字……”
燕铄忙打住,他不想知道他的字,没那个必要,“直接告诉我,谁是浩哥,或者浩哥你自已站出来。”
俞连舟心里苦啊,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想知道他的字呢?恩人不想听他的字,公子也不想听他的字,是不是他的字不旺他,看来得换一个字了。
队伍里好几个人看见俞连舟跪下,也都跟着跪下了,啥也没听明白,纯属从众心态。
徐老太从徐老头身后伸个脑袋出来说:“这位公子老爷,浩哥不是一个人,我们人人都是浩哥,真的,我孙女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燕铄看见老太太的脑袋突然伸出来吓了一跳,他那四个窟窿眼儿的面具一晃动就特别诡异的好笑。
燕铄又问:“为何这样说?你孙女呢?在这里吗?”
李秀想着替自已闺女挡一挡,就接了话:“我闺女都是瞎编的,说着玩的,军爷您别当真,真没有什么浩哥。”
徐老头也说:“对,就是孩子瞎说,用来吓唬人的,这边土匪多,有个名号能唬住人!”
李大舅说:“军爷要是非要找一个浩哥回去交差,就把我带走吧,二龙山浩哥这句话我说的最多,我长得也最像嘛!”
大舅妈冯氏一下子就蹿过去拍打李大舅,“你是不是傻!你认这个名号干啥!跟你有啥关系!”
李大舅一瞪眼睛骂到:“滚一边去!你少添乱!小心我揍你!”大舅妈缩一边哭去了。
徐田说:“军爷,敢问可是这名号惹了麻烦?我家闺女年幼不懂事,有什么过错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承担。”
燕铄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分析出这伙人应该都是沾亲带故的,最活跃的几个人是比较亲近的人,那么这个编瞎话的小姑娘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亲人替她背锅?这孩子也不怎么样嘛!哼!
他有点不屑见这个人了。
徐焕本来都要站出来承担这一切了,可是被那面具一晃动的样子逗的忍不住想笑。
她想先缓一缓,不能咯咯咯的笑的像个大鹅似的站出来说话吧,跟射雕英雄传里面的梅超风似的,人没到先传来一顿哈哈哈的笑声,出场排面就是自带BGM:啊~哈哈哈……。
于是她左脚踩右脚使劲往回憋啊!这比憋屎可难多了。
片刻后,徐焕终于收起了自已的幼稚,整顿好思路,是福不是祸,是祸爱咋咋地,还能给我五马分尸不成?
于是徐焕像体操运动员登场一样,举手示意,嘎嘣脆的大声道:“我才是浩哥!”
就在对方的万众瞩目下,徐焕辣眼的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