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这是睡着了。
摄政王环视全场一周,然后沉声说道:“诸位夫人也见此女才华卓卓。她所作之诗词,不知各位夫人从前是否听过更好的?”
在座诸位,莫说是听过更好的了,就连比这差之几十倍的词,在大周境内都算是很好的诗文了。
像这样或铿锵有力、或调侃戏谑,或磅礴大气的诗词,根本是闻所未闻。
而且念初对着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众人皆是心服口服,再无他言。
殿堂内一片寂静,摄政王见众人皆无多言,此时才缓缓开口。
道明许念初乃是摄政王妃请来给骄阳做老师的。
这一刻,大家才从惊讶中懵懂过来,原来这是那位素有妖智的摄政王妃请来的人。
能得摄政王妃的认可,那定是还要比摄政王妃聪明上百倍之人。
众人心虽皆有疑惑,毕竟这小丫头才 十三岁呀,怎当得骄阳的老师。
可是一听骄阳这两个字,大周国内无一人敢置喙。
只因所有人都深深的知道,骄阳会是未来的一国之母,这一国之母的老师,那是连国母都要行礼的人。
这虽无什么实权,可这地位在这大周国是无人能及的。
众妇人皆为刚刚的行为感到后怕,马上吓出一身冷汗。
都在想刚刚有没有对念初做出什么太无礼的言行。
说到骄阳,就连贵为公主的景阳也不敢多说一句。
那可是未来皇嫂,千尊万贵。
而她这个嫔妃所生的公主将来会下嫁于何人还未可知呢?
这皇嫂一句话,她可能荣华一生;再是这皇嫂一句话,她也可能颠沛他国。
所以这个时候她也对刚刚对念初的无礼行为感到十分后怕。
不过,想到念初对自已说“可饮一杯无”这样的话,貌似又想交好。
心下虽然七上八下在打鼓,不过她也觉着这念初看起来也是可爱面善之人,想必定不会为难自已。
这朱门侯府之中,皇家贵胄之地总是这样,瞬息风云万变。
每个人各存着各的心思,盘算着自已的前程,打量着自已的利益。
三个时辰前,他们看许念初只是一个比女婢还不如的人。
三个时辰之后,许念初在他们心目当中那可是无比尊贵,巴不得削尖脑袋攀附的人。
在这深宅大院、权贵之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尽显无疑。
宴席的最后,以摄政王将叶斯年的山水灵禽图赠与景阳而告终。
苏瑶看着摄政王,也不知他为什么今日笑得如此开怀。
但是苏瑶此时内心当然是十分紧张的。
方才送完客人,苏瑶马上就走到了叶云裳面前,问她说:“你今儿没得罪这位正主吧?她最后跟你说那几句话什么意思呀?”
叶云裳自然是实话实说。
她告诉苏姨娘,自已也未曾听得懂那几句诗词是什么意思。
其含义太深,哲理太大,一时之间她也反应不过来。
总之是大概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已做个好人。
苏瑶这个时候,没好气地看了叶云裳一眼,竟是不管不顾的一指头就戳在自已女儿的脑门上:“你个蠢货,今日是没料到你父王会来,但既然来了,平日里这么用心地教着你,你怎么就在你父王来的时候表现得如此之逊色呢?”
叶云裳虽然不敢反驳,但是心中的怒意却一点一点升腾起来。
她已经极尽所能地在表现自已的优异了,并且她也觉得自已仅仅是逊色于能做骄阳老师的人和公主之下,这样的成绩并不算差。
可是她的母亲似乎对于她长久以来所有优异的表现都视而不见一样。
她永远好像都不能被父母所看到和认可。
这个时候,她虽然表面乖顺,但心里面是极其的膈应难受。
叶云裳匆匆行了一礼,便向苏瑶辞了行,回到自已的房间。
她趴在窗棂上哭哭啼啼,泪湿衣襟。
贴身婢女看着心疼不已,端了一碗雪梨羹放在她的身边。
这个时候,叶云裳沉不住气了,一把就把雪梨羹掀翻在地上,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婢子们不敢说什么,只是垂头在一边默默陪着。
叶云裳努力了十几年,却没有人能够看得到。
这样的愤怒窝在心里,确实不好受。
这一夜,念初因饮了酒,睡得懵懵懂懂。可叶云裳却是久久不能入眠。
她的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那被忽视的痛苦如影随形。
到此时为止,今夜最开心的人可能就是景阳了吧。
毕竟她拿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批年哥哥的画作。
又发现这叶斯年看着许念初的眼神,就算是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那也无妨。
因为她深深的知道,这许念初既然是骄阳的老师,骄阳和叶斯年是兄妹。
这意味着,许念初无论年纪多大,她比叶斯年都大出了一个辈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叶批年的长辈。晚辈和长辈之间怎么可能结亲呢?
景阳心中满是欢喜,仿佛看到了自已与叶斯年之间的希望。
席散之后,叶霆喊上叶斯年又到了议事厅之中。
叶霆似乎是看出来了叶斯年的心思,眯着眼睛问儿子:“你与这许念初相识方不过两天,怎么,你对她似乎与别家女子有所不同?”
叶斯年这刻可不敢把自已的心思告知自已父王,毕竟他这个父王也是心思深沉之人。
他心里确实对许念初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感,但是目前他对自已的这种情感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一时之间,他想的万全之策是,先不让父亲有所察觉,等待自已再与念初相处多一些时日,若真是能确定自已的心意了,再向父王禀明不迟。
叶斯年此刻对叶霆的回答是:“儿臣只觉,这女子实在出奇,对她只是有一些想探知的好奇,其他情愫,还并未有。”
叶霆对叶思年的话,并未全信。
这情窦初开的心思,他也是过来人,怎会未曾体会过呢。
他眼见着儿子眼中灼热的情愫,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只是他此时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着叶斯年说:“儿啊,念初丫头确实是奇绝女子,你若喜欢,父王也愿成全。可你定要三思。这女子是你母亲请来,你母亲心思之细腻繁复,你也是知道。若她不许,你与念初也是成不了的。”
叶斯年听到父亲语重心长的这番话,心里面像是重重的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一样。
可能小小少年此时还不知道,他自已对许念初已经生出了一份坚定。
当然了,此刻司徒惊鸿这边也并未闲着。
北园宴饮一事,暗探一刻一回复。
玄青也是咋咋呼呼地将整个宴饮的过程全都告知。
司徒惊鸿轻轻地念叨着念初的那几句诗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玄青听不明白,只是呆立在一旁,看着自家王妃,不知道脑子里又在盘算着什么?
其实玄青从来都没有心思去探究自家王妃心里面的想法,她照顾她长大,她知道她整天心眼里那800个心眼子活泛的很,旁人根本很难猜出他在想什么?
这一夜,司徒惊鸿都在自已一个人暗暗的嘀咕:“这许念初可真是鬼才,一眼便望出了叶霆的心思。”
毕竟那是她的夫君呀,她也是从她风华正茂之时便与他共度十几个春秋,直至如今。
她知道他少年意气,知道他并不在乎权势财富,知道他是那肆意洒脱的性情中人。
只是当初自已一眼相中了他那温文儒雅翩翩公子模样,执意要嫁给他,才把他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之上。
有时想想,也是自已对不住他。
不多时,她又自已嘀咕着:“少年侠气,肝胆动。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
念着这些词,她眼珠子滴溜地转着,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对着玄青说:“你看这许念初,还真是智星下凡。这几句话把我那儿子也描绘得淋漓尽致。这用词还如此的磅礴精美,确实是非凡之才呀!”
玄青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听不懂自家王妃在说什么,还得硬挺着听。
玄青挠着脑袋,又问王妃说:“王妃的意思是念初姑娘不止做出了惊世绝作,而且对每个人说的话都是符合每个人的特质的嘛?”
司徒惊鸿这个时候转脸看了玄青一眼,:“哼,你这个时候倒是不傻。你瞧她对景阳说的那几句话,就非常的简洁。她只是对着景阳说了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就这短短的两句话,已经可以看出她知道景阳虽然身份高贵,但却是是最无关紧要的人。”
而且司徒惊鸿也非常明白,鸿廬寺少卿虽不是什么高官,可是身居要职。
如果跟他的女儿交好,将来要调查许多事情就非常容易。
而这莫语嫣的家里又掌握着整个大周朝的军权。
许念初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许念初聪明,却没有想到许念初这么聪明。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许念初最后提点叶云裳那几句话,不止聪慧有加,且更是在提醒她,莫与她母亲为伍,莫作恶,希望她走向正途。
司徒惊鸿这个时候不禁感慨,这样一个姑娘确实是好。
且她也知道自已儿子对着许念初已经生出了情愫。
若不是她拿许念初当一颗棋子来用,她倒真想这样一个风骨奇绝的女子和自已的儿子有一段美好姻缘,只不过这姻缘可能是成不了。
叶斯年刚回到自已的别院,便又收到了来自母亲身边暗卫的提点。
暗卫言辞严肃,着重提醒他,许念初是骄阳的老师,那亦是他的老师,辈分有别,不可有僭越之举,更不可有僭越之心。
要敬她、重她,可就是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
叶斯年心中顿觉十分怪异,为何自已对一个女子有了几分青眼,就能引起父母如此大的反应?
可他毕竟是司徒惊鸿与叶庭的儿子,少年才俊,文成武功。龙凤所生之子,岂非等闲之辈?
他亦是个心中有主意的人。父母之命,乃父母之命;自已之愿,乃自已之愿。
若是有一天,他对这许念初真动心,那谁也阻止不了他。
叶斯年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想到许念初的可爱模样,倒也生出了几分思念。
这一夜,大家各怀着各的心思,有的枕榻酣睡,有的彻夜无眠。
许念初来到了这叶府,惊起了一潭死水的波澜。
波云诡谲之下是更多的故事,只待她明日醒来,身在其中,还有更多更多要去对付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