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这一行礼,念初便知道,自已不便再为难了。
摄政王府来请,自已本就是避无可避。
再三推辞也只是为了验证来人用意。
可如今,虽还是没有得到摄政王府的明旨。不过念初猜想,或许是自已这一年在允洲的作为让京里的人注意到了自已。
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只是刚才自已为了驱赶周嬷嬷才替爹娘拿了主意,却并未问过他们的意思。
送走了周嬷嬷才赶忙拉着爹娘问到:“爹娘可愿去京里走走?”
铁匠夫妇方才三十出头,又得了这么聪慧的女儿,日子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能有一番作为,谁又不想更上一层呢?
不过铁匠有些瑟缩,他小心地问念初:“方才你同那个嬷嬷说,让我做什么主事,那是个官吗?”
想到这里他又连忙自顾自地摆摆手说:“我只会打铁,不会做官呀!”
念初咯咯咯地笑了一阵,挽着铁匠的手说:“爹爹,我方才那样说,是与那嬷嬷斗气呢!不过军器监的主事,也是制作各类军工器械的。爹爹的手艺精湛,若能为我大周军队效力,那岂不也是美事?”
铁匠想着自已这手艺能为护大周百姓安康做出些贡献,顿时脸上出现了庄重的表情。
他用力地点点头:“初儿说得是。”
至于辛氏,她自是十分高兴的,她想着京城繁华,那里可是有更好看的衣服胭脂,自然也是十分欢喜的。
与父母商量妥当之后,念初便去了顾府辞行。
顾大人自然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叮嘱几句便罢了。
只是念初却没见到顾言铮,她是想见一见顾言铮的,毕竟他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了。
不过他们的雕儿是能找到彼此的,于是她跟着自已的雕儿,终于在顾府偏院的一个小屋里找到了顾言铮。
他正专心读书,屋子里连个炭盆都没有,念初知道,他这是在用寒气让自已随时保持清醒。
顾言铮听见有脚步声,以为是母亲又遣了丫鬟来送糕点炭火的。
还未抬头就冷声道:“我说了,不许人进院,都聋了吗?”
抬头才对上念初柔柔的眼光。
“铮哥哥,我要进京了。”
顾言铮一改往日咋咋唬唬的性子。
他先是愣了一下。眼里有些不舍的神色,可还是重重地点头。
然后又微微的笑了起来:“初儿你先去,明年春闱,我也会进京的。到时候,我来找你。”
“铮哥哥,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儿了,只要用心念书,一定能大展宏图,我们京里见。”
念初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把两只小手捂在顾言铮的脸上,如以往玩笑一般将他的脸摇来晃去。
顾言铮宠溺地笑着,把念初的手从自已脸上扒了下来,又拿出丝绢,将她手心里的炭灰擦干净。
以往每次她把炭灰涂在顾言铮的脸上,顾言铮都故作生气地追着她打闹。
这一次,手被她轻轻捧着,倒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说了一句:“铮哥哥再见。”一溜烟就跑了。
顾言铮,用指头轻轻擦了下自已的脸颊,指头被炭灰染黑了些,这次他并未去管,由着炭灰染黑了自已的脸,自顾自地又笑着去看书了。
念初又来到了杨劲川家辞行。
杨劲川听说她要走,整张脸瞬时耷拉下来。
他去了厨房,翻找了半日,拿出一个两拳大的纸包递给念初。
念初好奇地问道:“川哥,这是什么呀?”
“熊胆。”杨劲川每次心里难受,说话都是极简短的。
念初知道这熊胆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想推辞,却又不忍拂了他的心意。
想想,还是大方地收下了。
念初也从肩上取下一个不轻的包袱,里面是她这几日手书的卷轴。
这是她能背诵下来的关于兵法谋略的全部书籍了。
“川哥,儿郎志在四方,你一身神力,若只是一生在允洲做个猎户实在是屈才了。这些是我记忆中的一些你用得上的学问。三年后朝廷武举,川哥若是有兴趣,大可以试试。”
杨劲川低了低头,他知道念初的好意,可是自已家里有羸弱的母亲,年幼的弟弟,他怎可抛下他们?
他的一生大约只为了照顾这两个人罢。
念初似是看出了杨劲川心中之苦:“川哥若是不愿,也只当这些卷轴是妹妹送与你解闷儿的,闲来当话本看看便是。”
杨劲川仍旧是不说话,又重重地点了头。
直到念初离开,他的眼角才浅浅地盈了些泪水。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收拾好行囊。
周嬷嬷也已经架起仪仗等在了门口。
念初蹙着眉问道:“非要这么浮夸吗?”
周嬷嬷一脸苦不堪言:“念初小姐,老奴也是奉命行事,您就莫要为难了。”
念初从来都是借力打力的主儿,从来也不怕什么,她心想,摄政王妃要她招摇,她便也就招摇罢。
到了京里,自然知晓她葫芦里是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