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磨灭
“教主,他们不会耽搁太久,一定会追來的,您在附近藏好,请让属下替您引开追兵!”
“……贪狼,你的忠心,本座记下了!”
玉潇湘沒有什么迟疑,便选择了最好的方式,他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有些事情,不是不怀疑,只是……
毫不迟疑的,将四匹马和被点了昏穴的漠,都交给了贪狼,这个时候,他不会怀疑对方,因为不需要,起码,在贪狼将自己救走的这时候,两个人某方面的利益还是可以达成一致的。
临走前,玉潇湘看了深暗幽静的林木间一眼,唇边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向着另一个方向,更深处的山间行去,虽然为了压制体内烈焰般灼热内力的翻腾烧灼,而无法动用烈焰诀修炼的大部分内力,却也能够用轻身术与纵气诀这些小范围使用内力的技巧,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这里已经只剩下了贪狼和另一个昏迷的男人。
“嗤!”
嗤笑一声,将男人随意地往地上一抛,砰然巨响,激起一片灰尘,本來便狼狈不堪的男人越发狼狈。
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难掩厌恶,贪狼牵起四匹马,走了几步,停在一棵歪曲虬结的大树旁:“他现在随你处置!”
月色下,男人脏污的容颜掩不去眉目间的清润,黑衣男子细细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放在男人的脸颊上,细密的温暖,那是不同于他的高热的舒缓正常的温度,那是不同于自己的冰冷的正常温度。
感受了一会儿,神色不变,顺势将男人脸上的脏污一点点拭去,寒星璀璨,如月清辉,这个人的容颜,意外地清幽冷寂,气质不错,他看着昏迷的人,有些失神。
这便是君天遥真正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便是这种货色?想到被劫持之后,漠虽然不言不语,满是信任的看着君天遥,实则是另一种方式的逼迫,指尖慢慢下滑,滑到男人咽喉的位置,却只是虚置着,未曾使力。
“我还以为你已经将他杀了呢!”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來。
“你不是那些优柔寡断的人,若是真的厌恶,便动手!若是你害怕君天遥知道,我可以替你代劳!”
将四匹马分不同方向驱走,顺便做了一些伪装的贪狼,刚刚过來,便看到了阿弃蹲在漠的身前,指尖放在地方的咽喉处,偏偏一点都沒有使力,一派黯淡沉默的气氛,心底闪过愤怒,越是愤怒,便越是冷静,他倚靠在树干上,执起自己的折扇,在手心轻轻敲击,忽然开口建议。
阿弃的反应却让他吃惊,那个人将自己的手就那样收回,沒有流血,沒有杀人,无功而返:“不必了!”
“你不恨他?”
贪狼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音调有些提高,他比他还要激动。
阿弃转过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贪狼,在贪狼忍不住要暴走之前,轻轻开口:“恨他?”
反问了一声,摇头:“一块儿绊脚石罢了!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就这么放过他?”
贪狼狠狠地瞪了漠一眼,眼珠一转,难掩邪意:“不行,抓了一顿,不留点儿记号说不过去,我在他脸上一左一右刻‘贱|人’两个字儿怎么样?看君天遥还拿不拿他当宝,还喜不喜欢他……”
贪狼是讨厌阿弃迷恋君天遥,但是,君天遥舍弃阿弃,选择漠,却让他觉得男人受到了更大的侮辱,扇刃之上,闪烁着利芒,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有些蠢蠢欲动。
“喜欢不喜欢,与我何干?”
只是这一句话,便阻住了贪狼的冲动,阿弃勾动薄唇,漾起一个凉薄的,冷涩的弧度。
以前是他想错了,杀了再多,阻了再多,那个人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又有何用?更何况,阿弃看着男人在昏迷中微微蹙紧的眉头,冷笑,留下他,可以随时提醒自己,曾经有多么的傻,多么的痴。
自己先将自己放在了低如尘埃的位置之中,便怨不得旁人不拿他当一回事了,一切的伤痛悲哀,都是他自找的。
“今日被劫持的人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请你告诉我!”
“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你想要听些什么?”
“从一开始,我便告诉过你,我是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你期待着我做什么?让我像是那些傻瓜想的一样,因为一个女人而受制于人?或者爱上一个人,生死不渝?”
“我在你心里,究竟有沒有一丝位置?”
“……有!”
他的心里有他的位置?他等來了丹田的破碎,暗牢的遗忘,他等來了,那个男人不一样的选择。
“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好看!”
“怎么才离开如此短的时间,便将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你呀……”
“放了他!”
一幕幕,一句句,化为了一片片冷汗的冰刃,将曾经为那个人跳动的,火热的,赤忱的心,层层包裹。
“走吧!”
短短的两个字,沒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
高傲的,无所谓的语气,淡漠的表情,贪狼征然之后,蓦然笑开,他分析着阿弃的心理,不论怎么想,都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对,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不值得你浪费感情!”
他自言自语着,意有所指,将折扇合拢,插入腰间,笑眯眯地走到阿弃面前,扶住了他的肩膀,在对方开口反对前,先堵了一句:“你不要当我瞎子,你现在再逞强的话,估计不到一刻钟就要趴地上去!”
调侃着,却小心地掺住阿弃冰凉彻骨的半边身体,单薄的,沒有重量的身体,他一只手都能够稳稳的扶住,眼里,方才的喜悦,宛若风儿吹散,才只是这么点时间,何以消瘦至此,贪狼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他早就应该这样做了,让君天遥那个混蛋,和玉潇湘互相算计去吧,死一个世间太平一分。
黑暗冷沉的夜色间,一个人扶持着另一个人,小心地避开一块块山石坑洼,不时地转向,熟悉的程度,宛若走过千百回,道路虽然曲折,速度却是飞快,显然不是普通人。
除了他们走路发出的沙沙声,再无一点声音,本來是静默的气氛,被扶持着走的男人,却突然间耳朵一动。
黑黝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扯得另一个飞快纵掠的人差点扑倒。
“怎么突然停下了?”
因为阿弃突然顿住身子,贪狼不得不跟着停下來,他的眉头微蹙,眼中有些急切与隐藏的不安,他的手松松紧紧,不敢表现的太过,去刺激男人。
黑衣男子沒有发现贪狼的异样,他的眸子,怔怔的,静静地仰望着远方的夜空,那个方向,让贪狼的桃花眼中闪过一片阴霾:“有什么不对?是不是身体不适?我知道你现在无法长途跋涉,但是,只要再忍忍我们便安全了……”
声音里满是关切,话语有些唠叨,这是贪狼紧张的时候的表现,阿弃答非所问,梦呓般的一声:“你有沒有听到什么声音?”
贪狼脸色有些难看:“什么声音也沒有!”
“若是你真的离不开他的话,我这便带你回去!算我枉做小人,逼你和心爱的人分开!”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当一回事,看开了,都是假的……”
贪狼出奇的激动,阿弃将目光收回:“是真的,我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
神色平静淡然,方才恍惚的表情,从不曾存在。
贪狼悄悄松了口气,:“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有什么不对!”
阿弃沒有坚持回去,他便放心了,才有心思注意男人所说的什么声音的事情。
阿弃坐在石块上,看着贪狼活力的身影消失,摇了摇头,失笑一声,他转动着自己的手腕,盯着瘦骨嶙峋的手腕上面清晰可见的血管,嗤的一声,一片被磨得尖利的石片划开了腕脉。
像是进行一个仪式,阿弃沒有理会自己汨汨流淌着鲜血的手腕,将衣衫染成暗红色,自衣袖暗袋中摸出一根竹簪子,旋转着顶部浑若一体的花纹,啪嗒一声,一分为二,一点红芒嗖的一声现出,似乎是想要飞走,却在下一瞬间,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摇摇晃晃地飞回了男人的掌间。
指尖在小东西的头部轻弹,小小的蛊虫,瞪着凶狠嗜杀的小眼,看着他,不时摆动着自己圆润的身躯,摇晃着,想要脱离他的控制。
薄唇一点点扯动,成了冷漠决然的痕迹,唇齿张开,沒有一丝犹豫的,将蛊虫,吞入了腹中。
“厄!”
即使拼命忍住,破碎的唇瓣间还是溢出一点点呻|吟,阿弃**着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唇,翻滚着,呻|吟着,他清晰地感受着体内两只蛊虫的战争,他们的战场,是他的五脏六腑,是他的经脉血管,刀割斧裂,凌迟碎剐,凡此种种感受,都无法形容这一刻的痛苦,即使早有准备,这一刻,他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唔!”
又是一声重重的喘息,牙齿紧紧地咬住了右手的虎口,将曾经属于那个人的咬痕,一点点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