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有些失落的想着,他只是一个医学院都没有毕业的、任何实习经历也没有的假医生。
当时齐天宇给他凭空捏造了一个“妙手回春”、“最好的医生”、“救人无数”的人设。
可那时候的顾承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在齐天宇说完之后突然开口,说基地里有人受了伤,只要自已能救他,就可以留下。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为了躲开丧尸,走投无路下跳楼的医生,医者不自医,那个医生内脏已经被彻底撞坏了,当时就被宣布了死刑,如今也就是被针剂吊着一口命而已。
所以当顾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怀疑顾承在故意为难淮安,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留下。
齐天宇看了一眼那个医生的惨状,也怒了,气冲冲地拉着他要走。
淮安当时也这么想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已哪里得罪了这位基地老大,可自已是弱者,什么用处都没有,也不可能腆着脸留下来。
只是他走之前,看着地上那个不能移动的、残破的医生躯体。
医生混浊的眼睛续满了泪珠,就这么看着他,只有眼珠子能动,而喉咙处声带被划破,已经彻底不能说话了,手脚扭曲地别着。
淮安顿了顿,上前去,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干脆利落的插进了他的心脏。
众人一时哗然。就连齐天宇也是一惊。
可却没人站出来指责他。
他们都知道医生活不长了,可是一时半会又死不了,而他们既不能杀死他,抛下他又说不过去,毕竟是同伴,而医生救了不少人的命。
也需要有人来了结他。
淮安永远忘记不了那个医生临死前解脱的眼神。
而那时候的顾承看着他,眼里似乎划过一抹笑意,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开口:
“留下吧。”
其实当时顾承还是被他骗了。
因为从之后淮安加入基地的“事迹”来看,杀死那个命不久矣的医生,似乎已经是他这一辈子能做的最残忍的事情了。
之后的淮安在基地里跟着医生老师治病救人,却再也没有像那天那么“狠心”过,甚至为了追一只宠物兔子,不顾自已的安危。
他既狠心,却又有一副菩萨心肠,总见不得任何人受苦受难。
可就是这一点末世少有的善良,对顾承来说却是致命的吸引。
不知什么时候,他一天不见到淮安的身影就难受。
顾承想着往事,一边细细将淮安头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拿起一旁的干毛巾,轻轻地包裹住淮安的头发,轻柔地揉搓着,吸干头发上的水分。
爱人就在他的身侧,淮安这时候却总觉得幸福地有些煎熬了,于是开口:“你也去洗,我自已来。”
他抓着顾承借力起身,突然眸光一瞥看到了什么,拧眉扒开顾承的衣领:“这个......”
顾承突然后退,有些不自然的拉了拉:“没事,天气冷穿的多。”
外面隐约传来蛐蛐儿的叫声。
“这是夏天。”淮安木着脸,“我不值得你想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吗?”
顾承也不过是心虚才脱口而出的谎话,此刻眼神彻底暴露了他。
淮安不开心了,彻底沉下脸:“脱下来。”
顾承挣扎着没有动,进退两难。
淮安一扭头,看着墙上的挂钟。
超过三分钟自动分居。
顾承彻底服软了。
他沉默着解开纽扣,露出精壮的上身。
就在肩胛骨处,纱布横贯整个肩膀,隐隐渗出血迹来。
淮安眼帘一颤,瞬间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当即红了眼眶:“解释解释。”
顾承叹了一口气,握住他摸上来的手:“遇到了丧尸的偷袭,撞到了钢板上。”
“可是,丧尸不是智力都很低下么?”淮安闷闷地,“待着,纱布都渗血了,你刚刚非要使劲儿。”
顾承顺从的看着他出去,少顷淮安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纱布和消毒水。
“或许他们也在进化,和人类一样。”顾承接着解释。
淮安正轻柔的为他解下旧纱布,对着他肩膀处狰狞的伤口“嘶”了一声,闻言不由得瞪大眼睛:“进化?他们也有意识么?”
顾承眉宇间有些烦忧,眉头皱起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阴郁,他点了点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或许我们把丧尸当成病毒,视为敌人,是不是错了。”
他看着淮安,认真道:“或许我们该把丧尸归类成另一个物种。”
“那也意味着......我们可能与他们和谐共生?你也觉得我在实验室里说的有道理对不对?”
顾承却摸着他的头发垂下眼去:“可是阿淮,我不敢赌,也没人会愿意和丧尸和谐共处。”
“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几乎征服了所有物种,打着和谐共生的幌子当了几十个世纪的霸主,就连曾经的侏罗纪,不同类别的恐龙统治着世界,和现在是一样的。”
“人类不可能和比自已强的物种和谐共生,而我们不能保证,丧尸在拥有意识以后,会愿意臣服于人类。”
“因为他们......曾经也是人类,骨子里的征服欲都是一样的,对吗?”淮安看起来有些沮丧了,看着顾承包好的伤口,最后在打结的时候习惯性地绕了一个蝴蝶结。
顾承看着那个丑巴巴的蝴蝶结笑了:“对,所以阿淮。”
他突然掰过淮安的肩膀,让这个人面对着他,眸色互相映着对方的神情:“如果有一天我在这个位置,做了身不由已的事情,请你原谅我,或者......”
“或者什么?”淮安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顾承刚想开口,转瞬间又闭了嘴,自嘲一笑:“不过我希望那个可能性永远不要发生。”
如果有一天我违心做了一些事,那也就意味着我在保护你这件事上已经再没有了绝对的统治权。
那时候......请你离开我。
“你说嘛!”淮安拧眉,“你这个唔——”
顾承突然抬起手,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将淮安按向他,目光像是能将冬日的寒冰融化,从发梢缓缓移到面前人的眉眼,再到那微微颤抖的嘴唇。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下移,抚上心上人的脸颊,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淮安脸上白腻的肌肤,仿佛要把他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心底。
淮安一下子梗住了。
顾承长的很好看,而他面对近距离的美颜冲击简直没有任何的招架能力。
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在这一瞬间都化为无声的凝视。
随后,顾承微微低下头,淮安下意识微微仰起脸,不知道是哪一个小先靠近,等淮安察觉的时候,他们的嘴唇已经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一起,开始时是那样的轻柔。
呼吸交织在一起,不舍与爱意横亘。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缓缓结束。顾承喘息着抬头,呼吸略微急促,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深情。
他看了淮安半晌,像是忍不住似的,嘴唇再次轻轻触碰爱人额头,在上面留下一个轻柔而炽热的吻。
他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无尽的温柔:“我好......”
“好什么?”
顾承眷恋地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淮安的脸,从他的额头,到他的眉毛,再到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一遍遍描摹,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在心里,笑道:
“好喜欢你。”
说完他再次将人紧紧拥入怀中,抱得是那样的紧,仿佛要把这人融入自已的血肉一般。
淮安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不知怎么那急促而不安的跳动让自已的胸膛也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