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第一次走进沁园,你一定会觉得这里庄重典雅四处散发着墨香。再往里,是廊道连接着一处又一处院子,这里的布局有点熟悉。今夜月圆时分,沁园外面吵吵嚷嚷,一直没有停下来。于是你想躲到安静的角落里,穿过忙碌的侍从们,然后你停在一间别致的客房外面。透过窗户,你发现有半个脑子的人在焦急的踱步。你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半个头,然后迫不及待地飘进窗户,这下你终于看清楚,原来那人并非半个头,只是歪着脖子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男子还长得十分俊俏,唇红齿白。你忍不住仔细靠近听听,发现他的嘴里一直在咒骂一个人,没错,你听得千真万确,是蓝择安。
虽然你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你没法问他谁是蓝择安。这时,里屋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你看到这名男子焦急地走了进去,摸了摸那女子的额头。那女子看上去身体十分虚弱,旁边还昏睡着一个男孩。你猜测他们可能是一家人,床边有一张椅子,你想坐下来休息一会。结果那男子一个沉重的屁股将你压扁给挤了出去。
“呸呸呸,晦气。”你有些生气,一溜烟又重新站直了身子,站在那男子身边。你盯着他的头许久,打算把他的头给摆正,结果发现捧不住他的脑袋。你瞧他又站起身来摸摸那女子的额头,给她扶起来喂了点水,那细致入微的样子让你忍不住钦羡起来。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咳嗽起来,他放下女子又抱起那孩子,一边轻轻拍着背,一边给他喂水。
男子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好似几天前见过。但是你又不太确定,便凑近去看那男子。你那为数不多的几缕青烟被男子的高鼻梁大鼻孔给吸了进去,又浑然不觉地呼了出来。他不是塔石三目族人,因为他看不见她。
“平常都是蒋太后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没想到现在轮到我照顾身边的人。这么多天过去,我的蒋太后若是找不到我,这么急躁的脾气该很着急吧。”男子边想边温柔地放下孩子,又看看旁边另一个昏睡的女子。
你一定感觉到很奇怪,居然能清晰地听到男人的想法,他明明嘴唇都没张开过。当你清楚地听到女子喊出范天元三个字的时候,也许你慢慢意识到自已是真的死了,因为你在临死之前提及过范天元。
至于你怎么死的,你也在慢慢回想起来。塔石城这个地方,既陌生又熟悉。记忆中,他像条河流一直狂奔入海,他是由一个个塔石城人用信念堆砌而成的古城。他一直向前,鼓动着一颗颗热血的心。他也有他的阴暗面,那种阴暗深不见底。坚不可摧的等级制度,对权力过于变态的追求,愈发膨胀的欲望,连绵不断地战争......传说笪食山有个妖孽,给人造梦。它一边给人愈来愈膨胀的欲望,一边用一只强有力的恶爪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欲望越发膨胀,脖子被掐得愈发紫,人们会变得疯狂起来。你对你那两哥哥曾说过,笪食山的妖孽,将要吞噬这这些人,可是两个哥哥也无法改变这种走向。
你知道无法唤醒装睡的人,包括你的父亲,所以你想逃回到你的世外桃源。可惜,你从出生开始,不,甚至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设定了最初的价值。你从一个小小的种子开始,慢慢被培育成一株果树,结成一个个成熟的果实。你是如此的干净无污染,甚至有些改变了你父亲的计划。如今的樊承现已进入癫狂,他的每一口呼吸都透露着对生的渴望。他无所不用其极,苏萃萃变成了他的一把刀,也同时成为了掌控他大脑的人。
生于权势顶峰之处,不是你的错事。你多读的那些书都变成你一个个微小的行动,你为那些苦难的人所发出的的微弱声音,被隐藏在黑暗中亡灵所听见。
你已经忘记了自已的名字,像个孩子一样在黑夜里四处游荡。你也没忘记这个骑着战马与你父亲并驾齐驱,谈笑风生的人。对他来说,你们仅仅一面之缘,对你来说却是刻在灵魂里。你原想只是静静地待着,看着这个男人女人和小孩,却没想到,又有一对男女走了进来。你以为他们也看不到你,却发现来者两人都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你,又突然明白似的红了眼眶,他们准备开口问是怎么回事,你就慌慌张张地飘了出来,溜到我这里,对不对?
“你在跟踪我?我实在是没地方躲。”你依旧穿着敦煌飞天猫着腰带点一丝抱怨,双脚蹲在一张皮质的椅子上,皮质非常平整没有一点凹陷下去。
“我没跟踪你,是你自已想到我这里来。你说自已不属于塔石城,你用你自已的性命换来了你两个哥哥的性命,但你仍然不想进入轮回。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事吗?如果是范天元,你刚才已经瞧见,这一世你们确实没有缘分。还是......”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到现在还想不起自已的名字。这个真的好难,太难、太痛苦。”你使劲敲着自已的脑袋,仿佛会敲出什么东西来,你也知道自已就是一缕烟,但仍装作很疼痛。只是忽然间,你又问了句,“那你又是谁?叫什么名字?”
“夜见是我的名字。我是听从你的召唤才来这里,你想让我亲眼瞧瞧这里发生的事情。如你所愿,你那两个哥哥被关在牢笼里,命被留了下来。你的父亲,因为你的血液,已经延缓他的死期。这些都是我想告诉你的,别留恋在这里,换个地方。”
听到这里,你抬起双眼,我知道你已经想起来了,樊穗。可怜的樊穗郡主,去下一个轮回吧。你唤上我到底是为何?
“我想下辈子做一个普通人,自由自在的普通人。能实现吗?夜见。”你垂下眼睛,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你做人时,太过孤单,夜里哭泣时也没人瞧见。若你母亲在时,你至少还有她作伴,但你一出生......
“可以。”
“我还想要......”
“你还想要有个人陪着,对吗?可以。但这个人永远不会是范天元。你想要的那些宁静,我需要你身上的一些东西来交换,你同意吗?”看着你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实在是不想开口。
“同意。”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知道交换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