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择安站在樊承的病榻旁,如今的樊承面如枯槁,眼球极度下陷,那头颅就像是一个骨髅头上面还留着三个洞。睁开眼,瞳孔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期待。蓝择安看得出来这是他最后的恳求,塔石城是樊承的心血。想到此处,蓝择安闭上了眼睛:“城主,可否让我与你樊旻他们各待上一天。如果你能熬到第四天,我会告诉你哪位最适合。”
这大话夸的,豆都宜心里禁不住白了一眼。人人都说,日久见人心,就一天能识得了多少英雄?一眼看出多少帝王之相?
“父亲,您把这决定权交给一个外人,实在是不可取。我看,我还是当个普通人来得自在。”豆都宜一看说这话的人正是樊治,此人放下话便扬长离去。
没想到这樊治长相与秉性相差甚远,瘦弱白皙以为是个儒雅之士,结果是个甩话青铜。
“择安,趁我现在还有力气,我先和你说道说道。樊治性子直,年龄比樊旻也就小2岁,但时常会闹点小脾气,性子又倔。不过这俩兄弟关系挺不错的,相互谦让。樊穗这孩子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我就把她放在一家世外桃源里,与世隔绝。我想如果让她带兵打仗,管理好塔石城,肯定是行不通的。加上她的长相与塔石人有所不同,必不被众人所服。”
“所以你早就决定让樊旻来继承?既如此,又为何让我插上这么一脚?”
豆都宜也想听听缘由,身子不自觉往前挪了下,结果这椅子松动了下,发出了一阵咯吱的声音。这声音倒是引起了床上那位中年老者的关注,床那边飘来一阵嘶哑的声音:“萃萃,除了择安之外还有其他人?”
苏萃萃忙对着床的方向弯腰鞠躬,刚才只顾着看樊治离去,竟未关注眼前那两人的动静。起初还在担心小孩子坐不住,动来动去发出声音,结果这孩子竟然安静的坐在那边一动未动,发出声音的居然是眼前的这位女子。
“城主,是安爷带来的家眷。”
“择安,你怎么没说起?如今我已是风前残烛你还刚成家,真的是可笑又可悲啊。想当初我们年轻气盛,时间真的是塔石人的悲哀。”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嘛——况且你这副样子我这未过门的夫人估计会吓得不轻。”蓝择安转过头看着抿嘴微笑的豆都宜,透过她的表情,似乎对床榻上的病人表示好奇。“不过城主既然想见我内人……都宜,你过来。”本就在绞尽脑汁想着拒绝的措辞,既然这豆都宜还一副好奇的想瞧一瞧的眼神,就索性不推辞了。
豆都宜听见后,在周尘耳边轻声细语让他安静坐在椅子上保持不动。说完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蓝择安的方向走去,她确实想见一见这塔石城主的面容,
这椅子与床的距离并不是特别远,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豆都宜感觉浑身不自在,抬腿的动作似乎都有点不利索了。好不容易终于挨到床边,差点要惊掉下巴。
这是一个骷髅头!
这个头被一层薄薄的肉质所覆盖,脸的上半部分被挖了三个大洞。这个骷髅头见到豆都宜,立马从三个洞里骨碌钻出三个眼球,瞳孔发着绿光。慌乱中她想叫蓝择安却发现自已已经被吓得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当她第二次尝试发出声音失败之际,蓝择安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像一顶披风一样站在她的后面。豆都宜转过头与他对视之后,身体开始慢慢弄恢复血气,那被冰冻的喉咙也开始融化。
“城主你这面容确实要好好改改,这皮质太薄太过于真实,下回还是用我赠你的皮具吧。”蓝择安温柔地小声说。
“你送的皮具我格外珍惜,一直珍藏着都舍不得用。”骷髅头张着嘴巴,一开一合,“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有没有吓着你夫人?”
豆都宜便思索着这被子下面是不是一副骨头,边喊了一句:“小女拜见城主……”眼睛顺着被子往下看,却发现有一只兽灵在“干尸”肚子旁一小口一小口的吸食樊承的魂魄,原来只注意“干尸”的面容,居然没发现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东西。这兽灵只有拳头般大小,孩童模样,头上还上着一双鹿角,正闭着眼睛像吸奶一样啃食这干尸的魂魄。也许除掉这只兽灵,这城主便会安然无恙。
“择安夫人不必拘谨,来这里就当在家里。这突然知道的喜事,我这老人也没来得及准备。我本来还想着把自已的女儿樊穗许配给择安,想着她花容月貌配蓝择安再合适不过了,没想到还是你厉害先行一步。”这骷髅头说起话来又嘶哑又慢又累,好在豆都宜都没有打断他,安安静静听他说完。
“城主,那个……”豆都宜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刚说起刚才看到那只兽灵的事情,结果被蓝择安给抢先了去。
“城主,接下来三天我只要与樊旻他们三个碰面即可,你好生休息,切勿多想塔石之事,分了精力,缩短存活的天数,尽量一口气提在胸口。”
“择安,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萃萃,带你安爷还有他的妻儿在沁园好生歇着,明儿开始樊旻他们会一个个来拜见安爷。”
“还有一件事,范天元和我妹妹蓝玥?”既然已经知道他在城里,他带来的“范天元”和蓝玥必定也被人盯着。
“择安,他们都被我们好生供养着在沁园里,你放心,我吩咐过不能动他们一丝一毫。谁要是动了他们,我会让他们一根毛都不剩。”
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居然还这么大的口气来威胁别人,豆都宜不禁对这个骷髅头肃然起敬。
“多谢。”蓝择安双手抱拳、弯腰作揖后,转身往外头走去。
豆都宜看了看那长着那鹿角脑袋、拳头大小、孩子般的兽灵,又瞄了一眼准备往外头走的蓝择安。几秒的迟疑之后,豆都宜迅速走到周尘身边,牵起他的小手,跟着蓝择安往外头走去。她明白,在这个世界,除了邢阳和蓝择安,其他人都不可轻易吐出实情。
在这种异种人的世界里,物竞天择是法则。为了让塔石城从彻底的贫穷变成彻底的强大,塔石城的百姓和官员们不分日夜的劳作,只可惜他们逃离不了寿命极短的诅咒,甚至连他们的城主也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