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王赵佖缓步走在出宫的路上,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与孟姝儿时初见的场景。
那也是这样一个春日,阳光明媚,和煦的春风拂过脸庞。
她那时只有四五岁,穿着樱粉色的襦裙,扎着两个可爱的双环髻。
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沉稳恬静的样子,而是如福庆公主一般玉雪可爱,甜甜地唤他“阿佖哥哥”。
赵佖虽然只比孟姝年长两岁,但身量却比她高出一大截。
他牵着她白嫩的小手,在皇宫内四处游玩赏景,教她辨认各种花卉树木,给她讲宫中趣事。
那时的孟姝天真烂漫,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
而那时的他,也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与希望。
可当年那桩“谋害皇嗣案”,让他们二人一夕之间都失去了挚爱的母亲,经历了无数痛苦与磨难。
孟姝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纯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疼的沉静和坚强。
而他也因为目疾和惊风之症的困扰,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不复往日开朗活泼。
如今他们之间,竟成为最熟悉的陌路人。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八个字,此刻显得格外心酸沉重。
端王赵佶也从与福宁殿相邻的庆寿宫走出来,恰好碰到戴着皂纱帷帽的申王赵佖。
天性热情开朗的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主动上前与申王搭话,弄清他为何对自已有些态度冷淡。
“九哥!”赵佶快步上前,笑着拍了拍赵佖消瘦的肩膀。
怀瑾和握瑜见状,赶紧给端王作揖,“小的拜见端王殿下!”
赵佖也停下脚步,沉声问道:“十一哥与太后娘娘,说完体已话了?”
“说完了,说完了!”赵佶依旧笑呵呵的,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探究。
“九哥,我到底怎么得罪你啦?”
“怎的你这次见我,态度如此冷淡,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
赵佖眼前又浮现出孟姝上一世伤痕累累,双目圆睁,惨死冷宫的场景。
而那时的赵佶,却在樊楼与李师师颠鸾倒凤,醉生梦死,全然不知他宠爱的陈贵妃做下何等恶事。
如果他上一世知道赵佶会如此放浪形骸,并将孟姝弃之如敝屣,他断然不会任由孟姝嫁给他!
他不禁攥紧袖中双拳,强压下心内怒火,语气淡然道:“十一哥多虑了,我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并非有意冷落你。”
“改日,十一哥可来我府上品茶赏画……”
赵佖淡淡一笑,掩饰住眼底的冷意。
赵佶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而后关切地望着赵佖被皂纱帷帽遮住的双眼,叹了口气。
“九哥的眼睛……这些年,怎的也不见好转?”
“看了那么多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赵佖垂下眼帘,喃喃道:“或许,是心病吧。”
他语气低沉,意味深长。
赵佶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心病?”
赵佖不再多言,“十一哥,告辞。”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怀瑾和握瑜紧随其后。
赵佶望着赵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疑惑更甚。
这九哥,今日真是古怪!
待端王赵佶回到王府后,满脑子都是孟姝的身影。
“孟姝,姝儿,阿姝……”他喃喃自语,反复着品味她的名字。
想起孟姝温柔的笑容,想起她清澈的眼眸,他感觉自已的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赵佶握紧手中上好的兔毫建盏,眼神坚定,“我一定要得到她的垂青!”
“我一定要让她成为我的端王妃!”
***
坤宁殿内,孟皇后正与孟姝、孟媖姐妹俩叙话。
“姝姐儿,媖姐儿,”孟皇后慈爱地看着她们,“你们今日在庆寿宫,可有什么不适?”
孟姝微微一笑,“多谢皇姑母关心,我们一切都好。”
孟媖也乖巧地点了点头,“就是宫里的规矩太多,有些拘束。”
孟皇后轻笑一声,“这是在大内皇宫,规矩自然是多些。”
“不过,你们也要尽快适应才是。”
“毕竟,若是你们……”
这时,掌事宫女陈迎儿款款走来,福身行礼,“启禀皇后娘娘,午膳已备好。”
孟皇后没有继续方才想要提及两位王爷的话题,微微颔首道:“嗯,摆膳吧。”
“是。”陈迎儿领着几个宫女鱼贯而出,不多时便摆好了丰盛的午膳。
孟皇后携孟姝、孟媖和福庆公主,一同前往饭厅。
饭厅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桌上摆满了各式山珍海味,珍馐美馔,确实比孟府中的食材更珍贵,菜式也更精致。
“姝姐儿,媖姐儿,快些用膳吧。”孟皇后慈爱地招呼着。
她亲自为孟姝和孟媖布菜,“来,尝尝这道清蒸鲥鱼,是江南贡品,鲜美无比。”
孟姝浅笑,“多谢皇姑母。”
孟媖也乖巧地接过孟皇后递来的菜肴,“谢谢皇姑母。”
小福庆由乳母惠嬷嬷从旁照顾,正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光,根本顾不上插话。
看着小福庆可爱的模样,众人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
用过午膳后,宫女们撤下残羹,换上香茗和点心。
福庆公主被惠嬷嬷带着回寝宫午睡,孟皇后则与孟姝姐妹俩一边品茶,一边闲话家常。
“姝姐儿,媖姐儿,你们平日里在府中都喜欢做些什么?”孟皇后关切地问道。
孟姝放下茶盏,“回皇姑母,姝儿平日喜欢翻阅医书,研究香道和作画,偶尔也会做些女红。”
“那媖姐儿呢?”孟皇后又看向孟媖。
孟媖甜甜一笑,“媖儿喜欢跟着阿姊,阿姊做什么,媖儿就在旁边陪着她。”
孟皇后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们姐妹二人的感情,当真是极好。”
“是啊!”孟姝轻笑,“媖姐儿是我的小尾巴,走到哪里都跟着我!”
孟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谁让阿姊这么好呢!”
孟皇后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模样,心中甚是羡慕。
她不禁想到自已和长姐孟檀,虽也是感情极好,但自从她成为皇后,便成日里见不到面,只能偶尔聚一聚。
孟媖此时凤眸灵动一转,又补充道:“皇姑母,不过我自从死里逃生后,突然就有了自已想做的事。”
“我打算开始写话本,然后再把之前跟父亲学过的武术拾起来!”
孟皇后闻言,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颤,茶水险些溢出。
“死里逃生?”她秀眉紧蹙,担忧地望着孟媖,“媖姐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