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衔玉而生,天生容貌俊秀才华横溢,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这是一个生来就在罗马,天生就是赢家的国公府富贵公子。号称富贵闲人。
童年的宝玉,在老太太的庇护下,过着众星捧月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梦幻生活,沉迷于姐姐妹妹之间,不愿意长大。
直到有一天,新薛蟠来了。这个薛蟠是远近闻名的富贵废人,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开始改邪归正发愤图强重振家业,搞的有模有样。薛蟠出手打碎了宝玉的美梦,把宝玉拉入成年人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责任,富贵闲人也要回到现实世界。
薛蟠劝宝钗退出婚姻竞争,宝钗终于斩断迷思,搬离大观园,然后搬出贾府,彻底断了金玉良缘的念想。
薛蟠又找宝玉把事情挑明了,打破宝玉自欺欺人自我麻醉的惰性,劝宝玉公开定下宝黛亲事,以免再起波澜。现在宝玉终于下定决心,开始行动了。
宝玉先去找了鸳鸯,就说有要事,请鸳鸯帮忙安排一个单独见老祖宗的时机,以免闲杂人等干扰。鸳鸯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答应帮忙。
这天午后,贾母吃完午饭小睡片刻。鸳鸯命宝玉在一旁厢房等候。鸳鸯服侍贾母起床后,又和贾母说了几句家常话,然后抽身出来,看了宝玉两眼。宝玉心领神会,急忙进了暖阁,鸳鸯在外守着,不准别人进去。
关于如何央求贾母,宝玉是老手了。贾母这会子坐在大椅子上,等着鸳鸯泡茶来。听到有脚步声,抬眼一看,却是宝玉。正待要问,宝玉已经跪在地上。
贾母心一疼,“我的儿,莫非你老子又逼你读书了?”
宝玉苦着脸,膝行向前,“老祖宗平日里最疼您孙子了。现在您孙子有事求老祖宗做主。”
贾母吓了一跳,急忙问,“快说,是什么事?”
宝玉说,“当初孩儿小的时候,跟着老祖宗吃睡在一起。后来林姑娘来了,就在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等大观园修好了,大家又住在一个园子里。”
“只是现在年龄大了,孩儿觉得不能再住在大观园里,须得搬出来住。”
贾母说,“你们现在也大了,搬出来也使得。只是何必这般求我?”
宝玉苦着脸说,“孩儿从小跟林姑娘在一起玩耍。若是搬出园子,以后就不得见面了。”
贾母,“你们现在大了,不能像以前那般在一起了。”
宝玉说,“孩儿还想跟林姑娘在一起。”
贾母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想,好小子,你这弯子绕的够大的。
众所周知,贾母疼爱宝玉黛玉,贾母也心知二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合府上下,连老婆子都知道宝黛婚姻很合适。
但是贾母其实并不太愿意这门婚事的。因为林家虽然家世很好,但是毕竟已经没人了,整个林家的势力已经完全消失。黛玉孤家寡人一个幼女,外无强援,宝玉娶了黛玉,虽然十分合适,但是对贾府并无助力。
贾母是见过豪门贵族的盛况,懂得豪门贵族的运行逻辑。从家族利益角度,贾母希望帅气的宝玉娶个家世显赫的媳妇,这样才能扶助宝玉,挽救摇摇欲坠的贾府,这才是贵族联姻的意义所在。
贾母反对才子佳人私定终身。青年男女只凭个人感情决定自已的婚姻大事,放弃跟豪门大族联姻的机会,家族怎么维持?家族崩了,你的情投意合又能存在吗?所以贵族的联姻虽然很黄很暴力,但也是无奈之举,这是权力和财富运行的逻辑,是反人性的。
贾母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婚姻大事只能由家长做主,年轻人不能有自已的私情。有自已的想法就是鬼不成鬼,贼不成贼,算不上才子佳人。
贾母对宝黛的亲近关系是支持的,但是对宝黛婚姻却是消极的。还对张道士说宝玉不打算早娶。贾母是要采取模糊策略,看宝玉能不能娶到高门媳妇,黛玉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备胎。这样虽然对黛玉很残酷,但是对贾府最有利。
至于宝玉能不能接受指定的婚姻,宝玉的指定婚姻能不能幸福,以及贾母看似十分疼爱的黛玉的未来,贾母觉得都是可以牺牲的。因为贾母秉承的封建礼教认为个人根本不能有自已的想法,不能有愿意不愿意。
宝玉曾经以为自已去求贾母,贾母必定应允。凤姐儿曾经以吃茶调侃黛玉。薛姨妈曾经说宝玉娶了黛玉岂不四角俱全。这些都是不理解贾母的心思,把宝玉婚姻这个关系到贾府存亡的大事想简单了。
现在宝玉求到贾母面前,把问题摆到桌面上。贾母失去了模糊空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宝玉絮絮叨叨地继续说,“老祖宗,孩儿想跟林姑娘在一起,不想分开。只能求老祖宗允了孩儿娶了林姑娘。”
贾母没有思想准备,只能说,“好孩子,你别急,先慢慢说。”
贾母问,“这话是别人教你的,还是你自已想出来的?”
贾母还担心宝玉是被人教唆着来求的,不过估计贾母怎么也想不到是薛蟠教唆的。
宝玉当然不傻,回答说,“这是孩儿自已想出来的。没敢跟别人说过。”
贾母安了一半的心,“你想跟林姑娘在一起。但是林姑娘是你表妹,你们两个不合适。”
宝玉也不是外行,怎么能被这话忽悠了,“老祖宗,我姓贾,林姑娘姓林,我们是两家人,不妨事,可以的。”
贾母继续推托,“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只是你们现在年龄还小,不如等两年再明说了。”
宝玉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岂能被糊弄了,继续说,“老祖宗,俗话说,夜长梦多。老祖宗这么疼我,孩儿只求明路里跟林姑娘订婚,婚事可以待以后再办。”
贾母被宝玉话赶话,没处可退,但是还想再挣扎一下,说道,“等我跟你老子娘商议一下再定。”
宝玉根本不为所动,“都是老祖宗说了算,只求老祖宗开金口。”
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毕竟又疼爱这个乖孙子,只得暗道一声罢了,松口答应下来,“依你,依你。都依你。只要你老子娘答应,我都答应。”
宝玉破涕为笑,“多谢老祖宗。还是老祖宗疼我。”
说完给贾母磕了一个头,然后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贾母看着宝玉的背影,心里悲喜交加。喜的是,知道这确实是两全其美的好结果,知道宝黛在一起是幸福的。悲的是,贾府这个烂摊子怎么救,联姻这条路堵死了,未来只能听凭命运发展了。贾母心里叹息,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