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的悄无声息。
黑夜遮住了令人脊背发凉的棺材,却又在提醒着他们,生人勿近,速离保命。
看到院中厚重模糊的棺材影,万林儿头皮都麻了,腿脚也有些发软。
忽然......
院子里有了光亮,很微弱,却足以看清那些棺材。
他发现在棺材角下,有许多香灰和未燃烬的香根,香根约三寸长,每个棺材角下都如此。
万林儿捡起一支香根,研究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什么香,但香味却跟李晓戴的那串佛珠有些相似。
“这不是沉香,倒像是特制的。”
万林儿放在鼻尖又闻了闻,嘀咕道:“沉香?”
林晓道:“人们逢年过节、祭拜先祖的时候都会用沉香,因为这种香常见又便宜,香味独特浓郁,据说可以驱走一些不好的东西。”
“嗯,的确可以驱走不好的东西,净化空气,再好不过。”
“……”听到万林儿如此说,林晓微微一愣。
不好的东西?
是不好的人,和不好的记忆。
这时,突然传来响动,万林儿下意识的去拉小喜,谁知小喜已自觉躲在他身后。
感受到掌心里的温暖,和一道暧昧不明的目光,万林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立马甩开林晓的手。
不曾想,没甩掉,还反被拉住了。
万林儿有些冒火,他目含清冷,问道:“你想干什么?放手!”
面具下的人,似是有些委屈,小声抱怨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可是生气了?”
不是……?
两个男人手拉手,不奇怪吗?
万林儿无语,心烦。
这时,马贵将一张腐蚀破烂的桌子拖了出来。
破旧的长桌上摆着清朴简单的祭祀品,但祭祀所需的东西一样不少,还有一件未曾见过的东西。
一个黑色陶罐。
陶罐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有足鼎,像是实心的,形状奇怪,万林儿描述不出来。
马贵点燃了祭祀台上的蜡烛和香火后,侧过身子瞧了一眼他们三人,重点依然放在万林儿身上。
此刻的马贵与白日里在凤与镇时简直判若两人,前者严肃认真,后者痞气财迷。
万林儿仍旧不苟言笑,面目冷峻,眸似秋霜的盯着。
马贵微张瞳孔,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就回身弯腰,恭恭敬敬的开始祭拜。
万林儿本不知院子里有多少棺材,直到马贵一弯一起,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的祭拜和重复的动作,才知共有三十二具无名尸,三十二口棺材。
三十二口棺材,花费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平均下来,一口棺材大概不到二十秒。
普通的香火可以燃烧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左右,可是马贵还在祭奠第一口棺材时,棺材面前的香火就没了。
万林儿又看向第二口棺材,依然没了。
第三口棺材...
第四口棺材...
......
直至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三十一口棺材上,只见香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见底。
当万林儿跑到最后一口靠近墙角的棺材面前时,香火的燃耗速度虽然降低了,但是依旧很快便燃烬了。
几人的眼神都在最后一口棺材上,无人看到马贵眼中的笑意。
香火燃烬,夜风突袭。
万林儿猛地转过身子,只觉得有人在经过他身边时,不小心撞到了他。
可是除了戚戚黑夜和同样一脸好奇的小喜紧跟在他身边外,其他两人早已进了房间,就连院中那张破旧的祭祀台也被搬进了房。
万林儿示意小喜也一起进去,谁知马贵和林晓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铁锹。
要干正事了。
搬棺,挖土,埋尸,立碑。
这样的场景,数日前,万林儿与小喜刚经历过。
一行四人,借着烛火,穿田埂追夜鹰,步行数里,来到乱葬岗。
马贵拿出准备好的香火蜡烛,夜风配合的出来营业,看着漫天黄纸,万林儿的心尖有些隐隐作痛。
还未给他喘息的机会,一阵阴寒入体,他立马调息,但是却越发觉得冷厉骇人。
忽然,在他耳后发出一个清冷的闷哼。
只一下,便消失了。
他发誓,绝对不是错觉。
等他回神时,只见马贵用来祭祀这些无名亡魂的香火蜡烛再一次燃烬熄灭。
当最后一缕青烟消失时,万林儿清楚的瞧见,那缕烟朝他飘来,在离他几寸之距时,青烟消失了。
一切像是什么都未发生,直到天亮,也未发生任何诡异的事情。
所以,昨日马贵说的‘今夜是个极好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三个免费的帮工嘛?
一夜过去,只埋了几口棺材,本以为今夜还要继续,谁知马贵下了逐客令。
“林儿公子,不好意思,按照惯例,我今夜要去方镇长家里陪他祭灵,所以委屈林儿公子去镇上客栈挤一挤了。”
委屈?说的好像这义庄是不可多得的好住处一样。
“马公子客气了,我和小妹正要去拜访方镇长,晚上见。”万林儿说完,头也不回,转身便走了。
“哎,林儿公子请留步。”
万林儿驻足,微微侧身,淡淡道:“不知马公子,还有何吩咐?”
“林儿公子言重了,我自问与你一见如故,已是朋友,何来吩咐呢。只是方才听林儿公子…”马贵说到这里时突然顿了顿,脸色似有些不情愿,却依然笑道:“哦不,是林兄,嘿嘿...”
万林儿不想听废话,抬脚就要离去,谁知马贵一下蹿到他面前,拦住去路,笑嘻嘻的看着他。
“你……”马贵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一把扇柄逼退到五丈外。
“好好说话!”林晓抬手,收回折扇。
马贵凝眉不解,埋头就要进来,谁料才踏出一步,又被喉结下突现的折扇威逼到十丈外。
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马贵伸手摸了摸,竟然是血。
“林晓,你要干嘛?”
“我不喜欢他…离我太近。”
“……?”万林儿无语啊,“这么远,他怎么说话?”
“嗯?用嘴巴说。”林晓说完,收回折扇,冷冷的看着马贵。
不是……?
“你我既是朋友,我…又与方镇长相熟,不如我为林兄,引荐一二呀?方镇长…也不会过多怀疑……如此,才会留几位在方宅过夜……咳咳……咳咳咳……”马贵大声的喊道。
扑哧!
万林儿真的忍不住,但是看到马贵憋红的脸,他清咳一声,收了笑。
马贵眯着眼,瞧见万林儿面色无波,自知多事了,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高声喊道:“自方家五子无故丧命后,方镇长…便再也不会轻易见外人。整个天罗镇,除了我……就只有他后纳的妾室,才能偶尔见上一面。”
“哦?如此说,我们贸然前去,只会丧气而归了。”林晓搭话道。
“确如…林公子所言呐,咳咳……”马贵一副没我不行的模样,有些讨打。
见万林儿没有反驳,马贵笑了笑,想到昨夜,他的笑意更深了。
因为他也看见了,那一缕青烟不仅发现了万林儿,而且还对他极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