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台下众人一阵唏嘘、纷纷后退,像是感受到了灵器的威力。
万林儿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很快他就被一个弟子拖走了。
他的腿本就受了伤,一时反应不及,重心不稳狠狠跪了下去,此下只觉得膝盖骨都要碎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那弟子身有灵力,令他毫无反抗之力。
直到吴边榷发话,许之恒才将那名弟子谴退。
紧接着,吴边榷一挥手,一个一丈高的木桩凭空出现,木桩上吊着三根粗绳,在秋风下,左右晃动,像极了白绫。
随后,拖拽万林儿的那个弟子和另一人上前将他拉了起来。
他们把绳子一根套在万林儿的脖子上,另外两根死死地绑着他的手腕。
轻轻拉扯上方的绳子,万林儿就随着绳子的拉力抬起了头,手臂也被高高吊起。
整体感觉,相当不舒服。
“此次刑罚,关乎仙门声誉,不容徇私,诸位皆是见证者。”
见众人点头,吴边榷继续说道:“之恒,若清,你们一个是朝阳峰的大弟子,一个是莫闲峰的大弟子,所以此次刑罚由你二人亲自动手,切不可手下留情,心存他念。”
“是,师父。”许之恒说完,担忧的看了一眼万林儿,见他连摔倒都吃痛,不知断骨棍能挨几下。
瞧一旁的若清未说话,许之恒小声提醒道:“若清师妹,我师父同你说话呢。”
若清为难的看着吴边榷,正欲开口时,婵雨忽然冲上前跪下,激愤道:“二峰主,婵雨既是受害者,自当有理由亲自惩戒恶人。”
未等吴边榷开口,若清也出面请求道:“二峰主,婵雨是我的弟子,她的心性我最清楚,倘若这件事她不能亲自解决,定会影响日后的修炼,毕竟此事关乎女子名节,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耻辱,还望二峰主成全?”
若清说完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不管怎么说,万林儿毕竟是颜枕的徒弟,她不能亲自动手。
万林儿面不改色,眼神镇定的看着,当若清看过来的时候,他则故作恐慌害怕,又将头扭了过去。
众人见吴边榷脸色凝重,眉头微皱,怕他不允,纷纷声援:“让受害者亲自惩戒恶人,让受害者亲自惩戒恶人......”
这一次,近一千人第一次持统一说法,万林儿对此,既无语又赞同。
见众口一词,吴边榷也不好多说什么,挥手应允了。
婵雨紧握戒灵鞭,许之恒手拿断骨棍,一个眸若寒冰,一个局促不安。
万林儿则如同待宰的羔羊,轻轻扫过婵雨的眼睛,对许之恒露出淡淡笑意,似在庆贺将要离开这个牢笼。
许之恒微微一愣,停了脚步,再看时,万林儿的眼神已落在闵文身上。
“行棍刑,行鞭刑,各二十。”一名弟子大声喊道。
声音一落,一鞭子就结结实实的落在万林儿身上,一瞬的疼痛,竟让他失去痛感,他皱眉动了动身子。
在他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下,背后又是重重一击。
断骨棍的威力是戒灵鞭的好几倍,他知道婵雨放水了,于是咬牙忍痛的看了一眼婵雨,只是一眼,便再次将目光转了过去。
婵雨身后的闵文,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看热闹的模样,嘴角微微含笑,静静地看着,任由万林儿当着千人面被施法。
看到这,对于闵文的无动于衷,万林儿彻底心寒。
他发誓,他将这辈子听到的和从李晓那里学到的,最难听最恶毒的话都拿来骂闵文了。
因为断骨棍真特么的要把他打死了。
每一鞭每一棍,都落在穴位上。
戒灵鞭,其身似鱼鳞,一展一收间有倒钩显现,且毫无规律。
断骨棍,身有成年男子手腕粗,长四尺,每尺之间有三块凸起的圆角。
就是这些圆角,将他的腰椎打折了。
被吊着的万林儿,当即失了支撑,任凭绳子勒住脖子,看着远处的闵文,艰难的说着:“我…不会死的。”
不过三鞭两棍,万林儿就已经承受不住了,然而当第三棍落在他身上时,他只觉得腰背的麻痹洗劫全身。
紧接着,狠厉的长鞭又落在他心口,血腥味,瞬间而出。
鞭子扬起之时,后背再次传来更深的麻痹,一霎之后,是揪心的痛感。
他还未叫出口,婵雨手中的鞭子再一次挥了下来。
一鞭一棍,犹如滚动的车抽,没有停歇......
第五棍一落,万林儿又猛吐一口血,脸上瞬间失了血色,惨白如纸。
胸前的鞭痕触目惊心,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婵雨依旧毫无迟疑的扬起了手。
鞭棍一落一起,万林儿痛的受不了,腿一软瘫倒下去。
紧接着,脖子上的绳子又把他勒得出不来气,本能的求生瞬间催醒了他,只见他急忙踮起脚尖,双手又借用绳子勉强支撑,然后不断地咳嗽起来。
口腔里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流到了下颌和脖子,将他的皮肤衬的森白。
众人瞧了纷纷叹息,却又觉得因果报应而已。
“来人,将他扶好,继续行刑!”吴边榷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万林儿的耳朵里,但是声音却很小。
很快,两名弟子将万林儿拉了起来。
见他身子无力,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嘴巴里还不断地渗血,就连膝盖也见了红,二人相视一眼,面露惭愧。
但是想到莫闲峰的师妹如此可怜,二人脸色又都恢复冷色。
他二人只好别着万林儿的胳膊,将他架起来,以免他晕倒被绳子勒死。
万林儿方一站稳,背后的断骨棍就无缝连接的打了过来,这一下,导致他直接大声痛苦的叫了出来。
声音一出,有人叫好,有人唏嘘,也有人心如刀割。
此后的每一鞭子、每一棍,万林儿都发出痛彻心扉的喊叫,但他仍旧没有张口求饶的想法。
就在他视线迷糊,即将要晕倒的瞬间,他的眼眸再次扫到了闵文。
那是一种带有火焰和嗜血般冷冽的眼神。
此时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没有任何掩饰,没有任何回避,仿佛只有他死了,这个眼神才会彻底消失。
万林儿承认被闵文的眼神吓到了,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淡淡的回应着。
惊诧?没有。
难过?没有。
是无助?是解脱?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是一个陪伴了他很久很久的朋友,突然一声不响带着他所有的一切离开了。
这一刻,他知道,这是孤独。
不是摒弃俗世、放下尘念、青灯苦修的孤单,是一种无法言说却又无所不知的孤单。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直到腰背传来骨裂的声音,才将万林儿的神魄拉了回来。
他痛苦而艰难的看着婵雨,在那双冷厉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他早已不在意的担忧,他闭上眼睛,又吐了一口血。
鲜血喷向婵雨,那素衣青纱,瞬间嫣红四起,竟出奇般的好看。
紧接着,他又忍着剧痛,吃力的转头看了一眼许之恒,眼里带着只有许之恒能看到的笑意。
许之恒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看到师父脸上的不悦,他只好收起不该有的同情,狠狠的朝万林儿的腰背又是重重一击。
这一击,万林儿只觉得天旋地晃,眼前越来越黑,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他知道这是他的极限。
此刻,他连叫都无法叫出来了。
断骨棍被血浸染,万林儿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背上,粘稠的撕也撕不掉。
腰部的骨头早已断裂错位,导致他的腹部胀痛难耐。
就像一只被车轮碾压的小猫,脑子虽然清醒,但身子已废,即便有幸活下来,也是废人。
看到晕过去的万林儿,台下有不少人开始觉得此刑过于惨厉,便陆续走了,但依然有好几百人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也有人等不及了,提议用盐水将万林儿泼醒。
“此法太无人道。”
那人却说:“恶人坏我师姐名洁,没将他杀了,已是天恩,照理说,此人应当诛杀,以正我派威严。”
“......”
那人继续在台下与其他人争议着,不知过了多久,万林儿终于再次睁眼。
一醒来,就听到断断续续的难听之言,其中为首的就是柳武。
见万林儿醒了,还不等他喘口气,鞭子棍子再次袭来,他哪里承受的住,还剩下最后八鞭八棍时,再次晕了过去。
此时的他浑身是血,就连晕死过去,流淌着的血液也没有打算停止。
再次醒来,已至黄昏。
台下依然有几百人在等着,可万林儿的眼睛里已快要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对于许之恒的示意,婵雨没有理会,她看着万林儿,眼中满是担忧。
看着迟迟不动手的婵雨,万林儿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意,无力道:“快动手吧,时间拖得越久,我只会...越痛苦。”
远处的若清看到万林儿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正要上前时,婵雨动手了。
很快,还有最后一鞭子了。
而万林儿意识又开始模糊了,身上的伤口已经痛到没了知觉,可就在他要晕过去的时候,最后一鞭将他再一次拉回了现实。
他微张着眼睛,面如白纸,眸深似墨的,淡淡的,轻轻地,看着台上以及台下众人。
看着眸色冷厉,却面如秋风、潇洒又腹黑的闵文。
看着隐藏在人群里的,露着阴狠张狂的笑脸,无不在宣示着傲慢的秦戍......
在昏倒的瞬间,他看见了爸爸妈妈。
这么久了,他第一次看见了日夜思念的亲人,他多想躲进他们的怀里放肆大笑、嚎啕大哭、畅所欲言。
他有太多太多想说的事,但他最想说的只有一句:“我想你们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天灵盖都要被震出来了。
他没想到骨肉断裂的声音,竟如此的振聋发聩,响彻的声音让他误以为是幻听。
他轻轻的扫过闵文的眼睛,瞳孔一点一点的合上,直到彻底昏死过去。
这个眼神,闵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痛苦无助的彷徨,是心如灯灭的挣扎,是无路绝望的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