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魏淑丹很少留意父兄所承担的事有多庞杂。
她最大的烦恼,便是能不能上主城墙御敌。
可父亲先前说得没错,战事不是儿戏,由不得她胡闹。
今日仓促间中了沈季的算计,便也算是前车之鉴。
所以,她得学着更加谨慎老练才行!
而沈季的事,现下虽有了些端倪,却没能有什么实据能让她揭破他。
且沈季在信鸽所混入自已的鸽子,说明是想借此与他幕后之人联系,不若仔细观察一阵,看看还能找出些什么端倪,最好能将他及所有奸细之流一网打尽!
想到这,魏淑丹静静地走到屋内的小榻边,扯了扯悬在半空的褥子一角,就趴在上面打盹。
谁知,才刚伏下身子,就有一块帕子覆在她的头上。
魏淑丹立即睁眼看去,就见魏宇韬拿着一方手帕像是要给她擦脸,帕子的样式看上去像是梅姝先前给她擦爪子的。
她顿了顿,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却被拿帕子的手给摁住。
“别动,很快就擦干了。”魏宇韬微微皱眉,但还是用心地给小猫擦着毛。
闻言,魏淑丹长叹了一口气,任由他擦着身上的水,伏在褥子上慢慢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猫被说话声吵醒。
她微睁开眼,朝四周一看,才发觉天色渐晚,屋内掌起了灯。
“……这猫受惊,从窗上出去,却径直掉进水塘……属下照看不周,请将军责罚。”
沈季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魏淑丹一愣,立即瞪大眼睛,看向书案那边。
魏宇韬抬头看一眼角落里的小猫,见它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已,面色舒缓平和,回道:“无碍,这猫爱玩,与你无关。”
“可信鸽所那边?”沈季试探着问道。
魏宇韬神色不变,随口回道:“再训一只。”
“喵。”
这声猫叫应得正是时候,书案边的两人立即看向它。
“呵。”魏宇韬轻笑,“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看着,别让它出去了。”
“喵!”
“梅大夫不在,你多担待些。”
眼见反对无用,魏淑丹瞪了眼魏宇韬,直起身就要出门。
“今晚有羊奶,还有蛋羹。”沈季见状,立即向魏宇韬行了一礼,然后跟了上来,“估计半个时辰就可以吃了。”
“哈!”臭小子!还装起来了。
魏淑丹睨了眼沈季,只觉得他脸上贴着厚厚的一层皮,不禁咬牙,发出威胁的声音,随后又迅速地跑开了。
出了书房,白猫嗖得一声消失在院子里。
趁天边还有一抹红霞尚未退去,院内还能看清物什的时候,沈季叫了两个人,开始到处搜寻起来。
而魏淑丹早就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往近卫的住处跑去。
她定要找出沈季的问题,治治这居心叵测的小子。
一路上,白猫熟稔而灵巧地躲避着人,快速准确地翻到近卫的卧房。
跳上床榻,魏淑丹一边用猫鼻子嗅着,一边辨认着有沈季味道的床铺。
终于,沈季的床铺被她找到了。不仅如此,在床铺前头,她还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秘药!
果然,她兄长衣袍上的味道是沈季搞的鬼!
竟是他想要算计哥哥!
可他从哪得来的秘药?
魏淑丹循着这丝味道,钻进沈季的枕头下。
铺盖之下,赫然放着两个纸包,秘药的味道便是从其中一个小纸包里透出来的。
她看着这两个纸包,犹豫了一会。
现在该怎么做?
沈季床铺下有这样的东西,若是直接告诉哥哥,让人来查,虽然可以将沈季一军,但他也可矢口否认,反道自已无辜。
这样一来,不但不能治罪于他,还会被他趁机搅乱局势。万一军中还有沈季的同党,事情便难办了。
魏淑丹不禁揉了揉爪子,陷入深思。
若是能像今日信鸽所“捉住”她那般,能直接带人抓住沈季的错处就好了。
所以,为免打草惊蛇,她最好不要动这两个纸包,原路退出去才是正经。
魏淑丹咽了咽口水,控制着力道,迟疑地向外退去。
过了片刻,白猫从床褥里出来,嘴上却衔了两个纸包。
她回看床褥下的空位,心想,不把这两包东西弄出去,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得把这些个祸害丢出去。
于是,猫爪往后蹭了蹭,把床褥恢复原位后,又将枕头踹回原处,然后沿着窗户跑了出去。
离开近卫住处,白猫迅速跑向营所后的小溪。
到了溪边,魏淑丹又为难起来。
不说另一包是什么,就这秘药,若是投进水里,到时引来一大片野兽飞禽,只怕会给营所带来麻烦,不是上上之选。
那么,干脆就埋进土里,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魏淑丹越想越觉得可行,转头跑到另一边的花丛里,用爪子刨起土来。
不一会儿,爪子上传来刺痛的感觉,魏淑丹却不敢停下。
这药得快点处理妥当,不然沈季找来,就不好办了。
终于,土坑挖好了,她忍着痛意,把那两包东西推进坑里。然后把土填回去,又将周围的干土推过去铺上,再叼些杂草枯叶给掩盖着。
大功告成!
小猫甩了甩脚掌,跑去溪边清理了猫爪上的泥土,顺便还捋了捋猫脑袋。
打理完毕,魏淑丹离开溪边,从小道往兄长住处去。
夜幕降临,营所不少地方点起了灯。巡防的士卒提着灯笼走过,几处黄澄澄的光芒相互交映而来,将各种影子留在了地面上。
正当魏淑丹再次经过信鸽所时,又发现了沈季的身影。
不过这次,他像是守株待兔一般,站在信鸽所门口,朝里望着。
像是等的烦了,沈季回头瞥了眼院外,见白猫从小道那头走来,眼中出现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就知道你会往这里来。”沈季一边笑着,一边站直了身子,“怎么,不服气?”
见白猫在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他哂笑一声,慢慢地逼近:“不如你说说,我先前放的那只鸽子,去了哪里?”
“喵!”滚!
魏淑丹叫了一声,迅速后退,接着往另一条道上跑去。
但诡异的是,沈季并没有追过来,而是冷笑地看着她。见她在另一条道上越走越远,他就转身朝她来的地方走去。
白猫停下脚步,心想他这是去哪?该不会循着这小道往溪边去吧?
想到这,她不由得向沈季那跑了两步,随即又急刹住了身子。
说起来,若她跟了去,岂不是坐实了后边有古怪?反正溪边地方大,那东西藏得隐蔽,由得他找去吧!
于是,魏淑丹深深地看了眼沈季远去的身影,随即掉头离开。
过了两刻,魏淑丹从转角处跑出来,在守卫惊讶的眼神中,一下跑进兄长的院子。
一进里面,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奶味。
白猫快步进了书房,里面恰好是在用饭的时候。
魏淑丹快速扫了一眼屋内,却发现只有魏宇韬一人,素日布菜的小厮并未出现。
“喵?”
听到猫叫声,魏宇韬往地面上一看,没有说话,只是把凳子移了过去,让白猫自已跳上来。
这也是几天下来,一人一猫养成的小默契。
小心跳上桌面,见面前的碗碟基本上空了,只留下一碗白汤还是满的。
“喵?”不是说有蛋羹吗?
“那羊奶是你的,蛋羹我吃了。”魏宇韬瞥了眼呆立一边的小猫,淡淡道,“以此为例,小惩大诫。”
“喵!”
“信鸽少了一只,你吃没吃不算,信鸽所那边抓到你了,得有交代。”魏宇韬放下碗筷,点了点猫脑袋,说道,“我要人看着你,不许你出去,你却突然跑了,这不妥。蛋羹罚的就是这个。”
“喵……”
看小猫低沉的样子,魏宇韬眼里迅速划过一抹光。
他盯着白猫,试探地叮嘱道:“灵慧异常者,便要学会掩藏。不然为自已招来杀身之祸,就万事皆休了。”
闻言,魏淑丹愣愣地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哥哥是知道什么了。
可细看之下,熟悉自家兄长的她,不难看出他眼中潜藏的试探。
白猫就此低下头,只一心舔着羊奶,不再有什么表现。
见状,魏宇韬收起心思,状若慵懒地看着小猫进食。
晚膳过后,厨房的人来收拾了碗筷。
魏宇韬净了手,又点亮几盏烛台,在书案后坐下。
白猫跳上书案,在魏宇韬的注视下,伏在一边打盹。魏宇韬无奈一笑,自顾自地看起剩下的公文。
某些时候,这也算是他们近段时日最和谐的一种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