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老道和小茹以及胖四弄清了上官沅芷的来意。
堂堂镇国公的千金大小姐来给姜远当侍女?
几人怀疑自已的耳朵听错了。
“少爷果然是少爷!”胖四背地里朝姜远竖起大拇指,少爷果真是出息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老道知道上官沅芷的身份后,态度平淡并不太亲近,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小茹却是对上官沅芷很亲热,上官沅芷对她很和气,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又长得漂亮,几声妹子叫下来,将单纯的小茹糊得晕头转向。
上官沅芷对姜远家里的吃饭模式很惊讶,什么时候侍女和家丁也能和主人一张桌子吃饭了?
“没见过世面!”姜远蹲在板凳上,见上官沅芷面露惊讶,叽讽了一句。
“还想挨打是不是?”
上官沅芷凤眼瞪了过来,以前在长安也经常与姜远打架,但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追着姜远抽荆条,他还躲不了,这种感觉是真爽。
“让你来当侍女,你倒搞得像主人似的。按照大周律,你这样的侍女该填井!”姜远咬牙切齿。
“那你先打得过我再说,不服啊,来,比划比划!”上官沅芷一脸不屑。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小茹连忙劝阻:“公子,上官姐姐,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姜远与上官沅芷互瞪一眼,倒是不吵了。
“哎呀,妹妹,这是你做的菜?味道真好,京都最好的厨子都比不上。”
上官沅芷咽下嘴里的红烧肉,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这肉未免也太好吃了。
“上官姐姐过奖了,奴婢跟着公子学的呢。”
“他?会做菜?”上官沅芷瞟了一眼姜远:“太阳往西边出来了吧!”
“胖四,一会儿把这娘们绑了送我房间,我给她升级成通房丫头!”
姜远恶声吩咐着胖四。
上官沅芷似笑非笑的看向也蹲在板凳上的胖四:“他让你绑我。”
胖四暗叫倒霉,心说你俩的恩怨扯上我这个家丁干嘛?
“少爷,我觉着那边凉快,我去那边吃。”胖四往碗里扒了几块红烧肉,飞快的跑到墙角边蹲下,头埋在饭碗里,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
“没出息的东西!晚上你就睡墙角!”姜远骂了一声。
上官沅芷嘲讽道:“你若是真能打得过我,本小姐被你绑了去当通房丫头,我上官沅芷也就认了。就你?还是多练个几十年吧!”
“嘁!谁稀罕,就你连通房丫头的资格都没有!”
姜远和上官沅芷一边吃着饭一边斗着嘴,小茹见他二人势如水火,劝了这个劝那个,也是头疼。
在小茹心里,公子一直是温文尔雅又善良,能把公子气成这样,看来这上官大小姐确实不招公子喜欢,心里不觉得就偏向了姜远。
姜远与上官沅芷斗了会嘴,也觉无趣,便对一直没吭气的老道说道:
“道爷,您一天盯着我们多累啊,还容易气着您,不如您老上街摆个摊给人算命去,挣点钱补贴一下家用也好啊。”
老道喝了口酒:“也好。”
姜远闻言大喜:“道爷,以你前算八百年后算五百载的本事,定能在这一片儿打出大大的名声来。”
老道嘿嘿笑了一声,对上官沅芷道:“你父乃镇国公,使得一手好枪法。你为其女,定然也是不差的。”
上官沅芷没料到对自已不冷不热的老道士突然夸起自已来,不知何意,便应道:“家父枪法精绝,小女子只学的皮毛而已。”
“你也不必自谦,将门之后有几个差的。”老道淡声道:“我虽不喜你父的做派,但他的武艺老道我还是佩服的,教出来的子女也差不到哪去。”
“道长与家父相识?”上官沅芷听出老道的言语中,似乎不太待见自已的父亲,柳眉微皱。
“呵。算得认识吧,不提也罢。”
老道不给上官沅芷发问的机会,指着姜远对上官沅芷说道:“我这逆徒嘴皮子厉害,功夫一点没有,从明日起,你替贫道监督于他!”
姜远眨巴一下眼睛从凳上跳了起来:“道爷你想干嘛?”
“去街上算命啊!挣钱补贴家用,你说的嘛!”老道一脸认真。
“不是,我只是随口说说,道爷您千万别当真,我家大业大有的是银子,不缺你去挣那三瓜两枣!”
老道冷笑一把,将腰间的荆条抽了出来扔给上官沅芷:“给你了!”
上官沅芷眼睛瞬间发出绿光:“道长,小女子定不负所望!”
“你们!欺人太甚!”姜远悲愤的怒吼。
“嘿嘿,小姜子,你可要好好练刀法哦。”上官沅芷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荆条,尤如得了一把上打昏君下斩奸臣的尚方宝剑。
“我不吃了!”姜远一甩袖袍转身就走。
“公子!”小茹连忙追了上去,手里还端着饭碗,她可是知道少爷刚才都没吃几口饭。
……
上官沅芷来做侍女自然是得住在这的,小茹忙完厨房里的事,还得给上官沅芷铺床。
虽然上官沅芷嘴上说是来当侍女,这话除了姜远以外,没人当真。
宅子不大,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小茹只得将自已的床铺让出来,她就只有打地铺了。
“小茹妹妹,打地铺干嘛,姐姐和你睡一张床就行。”
“那怎么行?上官姐姐身份尊贵,原本要给您单独准备一间屋子的,只是没多余的房间了,只能屈尊您与奴婢住一间屋子了。奴婢哪敢与您同睡一张床。”
上官沅芷将地上的被褥收起来放回床上,拉着小茹的手道:
“妹妹,你我哪分什么尊贵与卑贱,同为女子又在这边关之地,就不要讲究这些了。”
大周世俗礼法极严,尊卑有序法度有令,上官沅芷为名门贵女岂会不懂。
上官沅芷本性善良,又见小茹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心中对小茹好感甚多,当下便以姐妹相称也并不在意,哪有占了别人的床铺让小茹打地铺的道理。
在上官沅芷的一再强势的坚持下,小茹只得听从安排。
“上官姐姐,你和公子有什么误会吗?”小茹躺在床铺的角落里,尽量给上官沅芷留出最大的空间。
“误会?我和他能有什么误会?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上官沅芷道。
“上官姐姐,你别总是凶公子好不好,公子是个好人。”
“好人?”上官沅芷不屑的呸了声:“他都算好人的话,那天下的好人都死绝了!”
“真的,公子真的是好人,小茹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如果没有公子,小茹早就死了。”
小茹轻声分辩。
上官沅芷愣了愣,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你是他救的?”
上官沅芷一直以为小茹是姜远买来的侍女,从小茹的言行举止和穿着来猜测,心里还曾嘲讽姜远运气好,不知从哪买了个大家闺秀做侍女。
“真的。”小茹看着蚊帐,嘴角微微上扬:“这辈子能遇上公子,是小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上官沅芷很想掰着小茹的脑袋摇几摇,然后再告诉她姜远在燕安是个什么东西,可千万别上了那混蛋的当。
“小茹原本是在济州县西山村…”
小茹陷入了回忆之中,将自已的身世,以及姜远如何救的她,又如何顶着那些书生的嘲讽为兴州制造水跃汲水器,收留王氏母女,到如何将她从流民手里将她抢回来等事一一道来。
上官沅芷没想到小茹有此如此凄惨的身世,更没想到那些流民之中还有娟儿那般可爱又可怜的小女孩,不由得落下泪来。
她出身名门望族,从小锦衣玉食,却从不曾亲身经历过民间苦楚,小茹说的那些苦难只在传记画本上见过而已。
设身处地,她如若处在小茹那般的环境中,怕也只有跳河了。
“上官姐姐你不知道,小茹那日被流民抢了去差点被吃了,受了惊吓发高烧,公子守了小茹一整夜。”
“胖四哥说,没有公子,那会儿我就死了。”
“后来,小茹在章夷县被兵卒抢了去,公子为了小茹差点被那些兵卒杀了。”
“公子还教小茹习字读书,公子教的第一个字是‘人’字,说做人要相互扶持,不可妄自菲薄。”
“公子说,道爷和胖四哥还有我,都是他的亲人,他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我们在这边关有了房子,公子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有时候公子还会自已洗衣衫,还会做很好吃的菜…”
“所以,你喜欢他?”上官沅芷眨了眨眼睛,她没想到在燕安人人喊打的姜远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小茹没有像往常一样羞涩,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对刚相处不久的上官沅芷说这些。
也许,很多藏在心底的话总要找一个人诉说吧。
“小茹身份低微,不敢有太多奢望,只盼留在公子身边就好。”
“唉。”上官沅芷叹了口气,她知道,即便自已将姜远以前在燕安做的那些混帐事都告诉小茹,小茹只怕也是不会信的。
上官沅芷很理解小茹的内心,喜欢一个人,哪怕他浑身都是毛病,只要有一点是优秀的,那一点点优秀也会将所有的不好掩盖住。
上官沅芷怔怔的看着蚊帐出神,说到喜欢的人,她无疑是有点羡慕小茹的,有一个人住在心里的那种感觉应该是很美好的吧。
上官沅芷仔细的想了想,似乎从来没有喜欢的人,她也曾渴望将来的夫君像燕安、江南的那些才子一般,能写一手好诗,赋得一些好词。
又或者像父亲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可是,这样的男人真的有吗?还是自已想要的太完美。
所以她羡慕单纯的小茹心里住着一个人,羡慕她说起姜远时的那种欢喜。
虽然姜远是一个无耻下流又卑鄙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