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宿下楼发现吕程已经准时在门前等他,不得不说吕程时间观念真是比他强太多,奎宿讪讪用手指拂下鼻尖,“哟、警花?等人吗?”
吕程见身着制服的奎宿怔住,很快就回神,“嗯……不等人。”等狗。
多年经验告诉奎宿吕程说的不是啥好话,被她气笑,“我就说你烫头显老而已,你不至于啊!”吕程没理他,看向后门,“你让小桃干嘛去?”
“啧啧啧,听听!这谁家孩子啊,还小桃儿,好水灵个名啊!啧啧啧……”奎宿瞄吕程表情,被正面赏记白眼,他不甘心又欠登儿似凑过去问,“那小子,对你感情可不一般!”老牛吃嫩草?别怪哥们没提醒你!
吕程站姿如松,卷发被她全塞进警帽中,有种不容人冒犯错觉,也就奎宿这种嘴贱又欠的敢和她开这样玩笑,两人入职时间差不多,级别也差不多,互相开玩笑倒也平常,主打个习惯。
“不一般也只能是不一般,我再恨嫁也知道积德行善。”吕程与奎宿说话,目光却盯着门的方向,没有落寞更没有遗憾,淡定从容像谈及别人事情。
难得见吕程这么正经,奎宿看热闹心态自然不会放过,“当下不是流行姐弟恋吗?你怎么这么严肃,搞得像我是老妖怪一样呢?”
吕程又瞪奎宿,这一眼格外使劲,抻她脑瓜仁子疼,“那是弟弟吗?那是大侄子!!”
“谁是大侄子?”就在吕程冲着奎宿数落,徐秀桃手里拿着几根火腿肠来到身后,说话吓吕程一跳,猛转身撞进他怀里,抬头看到徐秀桃,狠狠退两步,这一幕发生太快,吕程只能深呼吸来消化这场景。
徐秀桃轻抿嘴唇慢声道:“厨师说香肠一般小狗都会喜、喜欢的,奎队……行吗?”他问奎宿,目光却未离开吕程的脸。
奎宿觉得好好气氛怎么突然就酸了呢?禁禁鼻子说:“就这么招吧,走。”
徐透桃眼珠就没离开过吕程,她这身制服虽显严肃却格外好看,好看到让他舍不得别开眼,又不敢看太久,只能快走几步跟上奎宿,“队长,要叫上分局人吗?那狗不抓吗?”
奎宿轻拍秀桃肩膀,“想什么呢?我那说是气话,打人家毛孩子跟伤人孩子没区别,这缺德事儿咱不干!咱是警察,不是流氓,把香肠给我。”就不信你还扑我!
唐果对于奎宿一行人到来并不意外,看到奎宿穿制服挺拔又板正她倒是停顿下,觉得这人穿上制服有点意思,像要贴上邮票的“信封”,薄到扁扁一层。
她想法要是被奎宿知道,怕是会不高兴,奎宿总觉得他骨头里全是肉,举架高难免看起来显得单薄。
吕程见到唐果倒是警花形象全无,俨然邻家大姐那么亲切,她太喜欢这个店铺装修风格,也太喜欢这个老板气场,全程调查都是由吕程在轻松愉快谈话中完成。
了解肖佩玉生前在唐果代理公司出售古董,合作关系已经持续半年之久,唐果是港城人,此次来春城也并不是因为肖家这几个小单,听说通城一带出现辽白瓷和元青花,她这次来目的是考察,如果能收购这两件东西当然最好不过。
至于肖佩玉与唐果往来,平常也都是肖老爷子将古董送过来,唐果这边走专业审核与鉴定程序再考虑是自留还是送至拍卖行,卖掉古董会扣除费用打至肖佩玉帐户。
肖佩玉为什么频繁出售收藏的古董,这是问题关键。
一旁插不上话奎宿手插兜,里面还放着两个塑料包装火腿肠,上午那只恶犬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他抬着眼眉问道:“对方有和你提过,或者有没有透露过,为什么要出售这些古董?”
对于吕程,唐果有问必答,可到奎宿这边她就轻蹙眉头,显然不想回答,讨厌意思再明显不过,连奎宿这张老脸都有点挂不住。
奎宿这么吃瘪可还是第一次,吕程打圆场,“据你了解这些东西他收藏了多久?出手是不是急用钱呢?”换个问法总归是没换内容。
奎宿瞪着唐果,二人目光在空气短暂相交,瞬间电光火石!
“作为代理人,我们与客户之间只做商品来源、真伪等相关信息调查,藏品信息合法即可,不做心理揣测。”唐果回答无懈可击。
吕程目光闪了一下又黯下去,唐果又说,“他在我这里出售三件商品,看年份他该是收藏许久老物件,分别是两个清代半透料子花式鼻烟壶和一个翡翠瓜棱双龙耳活环三足狮钮盖炉,特别是最后这个钮盖炉我劝过他如果拍卖会高于收购价格,但他好像很急出手。”
“那卖了多少?”吕程问。
“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唐果反问。
吕程看向奎宿,奎宿又问:“如果不着急的话,你说的那个什么盖,能卖多少?”
唐果垂着眼眸,吕程以为她不想搭理奎宿,正要开口,唐果回答:“翡翠瓜棱双龙耳活环三足狮钮盖炉,与这个差不多品相的我们拍过一千万,这种东西往上不封顶,喜欢的人为此一掷千金,不喜欢就无人问津,这很正常。”
“为什么叫唐果铺子?”奎宿盯着她侧脸抽冷子问这么一句,让边上的吕程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就连旁边没有存在感的徐秀桃都知道,这不是明摆着么,人家叫唐果。
唐果单手支着下巴轻笑,讪笑,“我叫唐果。”
“可你一点也不像这个名字。”奎宿好死不死的一句话,让吕程当场犯尴尬癌,下次坚决不和他出来办案!
奎宿只是觉得气质这么冷的人,怎么叫这么暖的名字,唐果不该是可爱点吗?
直男世界让在场两个女人都有点绷不住。
“奎队长倒是人如其名,哼~”唐果说完唇角勾着笑意,奎宿觉得她尾音是嘲笑,唐果却是觉得奎宿属木为狼,也不知道他要是和听长打起来,谁更胜一筹,想到这里才不禁轻笑。
一天不到奎宿觉得两次被眼前这个女人冒犯到!有点火大“腾”站起身,吓大伙一跳,奎宿却像个没事人走到庭院中央,见到那只白色恶犬坐在树下,似乎在盯着他,又像在观望屋内,它不像只是狗,更像负责任的士兵。
许愿树是个女人,好男不跟女斗,赢了不光彩输了太丢人,奎队长决定整治下这个狗,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肠,“啧啧~~”发现狗一动不动,“许愿树管你叫什么来着?”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叫听长!”奎宿挺直后背,有种当场被抓包的感觉轻咳一声,“咳!你这狗地位不低啊?”
“是听见的听,他听力十分好,你最好别说他坏话!”唐果好心提醒,“还有,听长不吃香肠,不吃我以外任何人给的食物!“
奎宿皱下鼻子,这狗性格怎么和主人一样格路,正准备问吕程是否寻问结束,听见一道声音。
“请问,有人吗?”只见西装革履的男人,斜挎个公文包站在门口客气询问。
听长先于所有人冲到门前盯着来人,奎宿心一紧,他是见识过听长扑人,心想这货不会又扑上去吧!他这些年当警察什么吓人场面都见过,被这恶犬扑倒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么一个上班族被扑倒还了得,连忙要过去制止。
来人见听长便停下来看它,似乎不敢轻举妄动,也可能是被吓到不敢动!唐果走上前去,“有事?”
对方见有人出来如释重负般喘口气,“这、这狗咬人么?”他小心翼翼的问,深怕打扰到这只大狗惹他不快再回头咬他一口!
唐果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来人,“一般情况下,不会乱咬。”
男人听着就放下心来,忙翻包掏出名片,“你好,我叫陆离,是、保险公司的理……赔员。”陆离说着,发现周围还有两个警察,他声音停顿下,“那个,请问唐果女士在吗?”
可能是陆离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唐果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是顺眼,歪头笑道:“我就是。”
陆离见找对人,眉眼都弯起来,“太好了,唐老板有些事情想跟您了解一下,能占用您一小会儿时间吗?”说完还转头看奎宿和吕程,似乎不确定他们事情办完没有,有没有打扰到对方。
“有的,我们到铺子里聊吧。”唐果回头问吕程,“我可以回去了吗?”吕程点头,“当然当然,那个我还会再来,跟你请教文玩的事儿呢!你不知道我身边朋友都特爱这些。”
唐果笑道:“好啊!”可能是她一直都没有给过奎宿好脸色,她笑样子显得特别珍贵,奎宿发现她那么冷的脸笑起来还有颗虎牙,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一丝可爱。
“可爱”奎宿被这两个字震慑到,眼见着唐果在身边经过,他身子一侧拦住人家去路,“同样来调查的,怎么对我那么不客气,对他就笑脸相迎的,没看出来您这么冷的性子还双标啊?”平常他不这样酸性,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还拦住人家问,这不要脸行为惊得吕程都没法圆场,抚额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就是‘卖糖果的?’和‘请问唐果女士’之间的差别!让让,别挡道!”唐果利用身高优势将一米九的奎宿扒拉一边,带着听长同陆离走进院子,陆离还不忘回头又看奎宿一眼,就连忙跟上唐果。
陆离打量着唐果铺子,发现这屋内展柜并不多,里面摆放的物件也不是很多,“陆离先生,喝茶?还是……”陆离、陆离,唐果在心里咂么这两个字,或许她不是对脸觉得有亲和感,而是对这个名字格外喜欢,莫名喜欢。
陆离个子很高,白皮加上薄唇凤眼,是那种看上去有点薄情的相貌,开口说话眼睛就会向上挑,这一挑黑眼仁就显得他很乖,薄情味就淡些。
“和您一样就行,打扰了。”陆离接过唐果递过的茶杯,放在鼻尖轻嗅,“好茶,今年的雨前龙井,用这么好的茶招待客人,可惜了。”
没想到陆离能喝出是什么茶,唐果会心一笑,浅抿一口茶,“能品出好茶,就不可惜。”这是陈书梨前天差人带来的茶,港城那边走不开,他与阿蛮大约年底会过来。
“唐老板,能问一下关于这几件物品的去向吗?”陆离说完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些藏品资料,唐果一见唇角上扬,看来今天到访的,全是与肖老佩玉有关。
“这些都是在我那里销售的物品,怎么?”
“嗯,好的。那您再看看这件几呢?”陆离又拿出几份资料,唐果看是几件品相一般玉器,她摇头,“这些我不太了解。”刚要递回单子,发现这些单子里面有个特别约定,就是肖佩玉若在理赔过程中有意外发生,那么受益人将为肖锦程。
唐果指着这里问:“这个特别约定是什么意思?”
陆离解释道:“这个就是类似于肖先生这种情况,若财产有所损失的话,他又发生意外,按照约定公司会将赔偿给到指定受益人。”
肖锦程,唐果对这个人有印象,这是肖佩玉侄子,每次肖佩玉来都是肖锦程开车,他也似乎特别信任这个侄子,肖佩玉和妻子无儿无女,似乎很看重这个侄子,有这样特别约定也合情理。
“那他其它的保险呢?比如说意外险之类的?”
陆离可能是做理赔调查员不久,他拿起平板在系统快速翻看着,突然神情一顿,“咦?肖老先生保险很多啊,最近还加了意外……”这时他可能想起什么,将平板收起来,掩饰的一笑,“这个、我好像不能告诉你这么多,抱歉啊。”陆离觉得不好意思。
“要不要再喝一杯,今年的新茶?”
“啊、好的,那就谢谢了。”
唐果一边倒茶,一边回想着刚看到陆离翻的页面,她眼力极好,站在街头甚至能看到街尾招牌上的小字,她分明就看到肖佩玉所有保单身故受益人都是肖锦程,做为无儿无女的老人,没有身故受益人填写侄子无可厚非,但是,最近这一张保单中是单独加意外,老人年纪已经主险不能投保的地步,为什么偏偏加意外?
唐果不动声色将茶递到陆离面前,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陆离喜欢文物在店里流连忘返,唐果也是很耐心的为他介绍了一些物件,打听到价格后陆离又是垮着一张脸。
“按照我的工资来算,距离我买这件翠玉碗大约是骨灰都被降解那天吧?”陆离自言自语。
“不会,分埋在哪里,如果不放架子上,埋土里很快就会降解。”唐果良心打击。
陆离也不气只是歪头报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唐老板!”他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可在唐果看来更像是在撒娇,不讨人嫌那种撒娇,“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唐果自嘲。
“我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在春城很熟悉,如果唐老板有需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愿意效劳。”陆离走之前有些舍不得对唐果说。
唐果看出他心思,“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龙井还有许多。”春城街道马路,她好像还走不丢。
“好~~~”陆离像只乖巧的猫儿,他离开时,天色已经渐暗,唐果转身时,街角路灯忽地点亮,这一场景让她驻足门前。
“果然长得好像就是吃香,和弟弟就能聊这么久?”奎宿将烟掐灭在垃圾桶里,向唐果走去,眼看着她原本挂着喜悦的面容渐渐冷淡。
“奎副支队,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么?”奎宿不悦,他只是下班路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拐过来,妈的、得回吕程不知道,要不然明天非得埋汰他一顿不可!
看到下午来的那个小子竟然才出来,他在拐角那边点着烟,见两人有说有笑还有约定的,奎宿呛风冷气猛吸两口烟。
真墨迹!
眼见着人都走了,许愿树还不进去,站那看路灯,奎宿更是窒闷,在他眼里这棵树怕是花痴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想到许愿树的差别对待,就很气!
奎宿知道情绪不对,他平常不是这样,对待案件或者是对待调查对象,哪怕是对待穷凶极恶歹徒,他情绪也没有过太大波动,偏偏今天他就是不太对劲儿,本想去护国寺转转,看看有没有人偷香火钱。
结果,还是转到许愿树这里。
扫了奎宿两眼,见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杵着,唐果不解,“无聊!”对方没亮证也不是执法她大可以不理。
奎宿见她要走,几步就跟上去。
唐果说:“算了,让他进来吧。”听长这才作罢,朝树下走去。
“进来吧,信封!”
奎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唉?你叫谁信封呢?”
唐果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不是也叫我许愿树吗?礼尚往来,扯平了。”
这女人,怎么有仇必报啊!
果然,许愿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