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伥鬼
为虎作伥者如同助纣为虐，属大恶。
繁华都市中人也形色物也形色，你看到的雄伟建筑可能内部早已经蛛梁结网残破不堪，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可能早已经败絮其中禁不起一丝打量，那些看起来漂亮又高不可攀的男人女人们在镜头前与你聊人生、讲格局、唠未来的也可能就是拉你入局的伥鬼，这局是图财还是索命，全看造化。
奎宿常年忙碌，他很少有时间感叹人生，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奔波在警队一线，有时候下班拖着疲惫身躯抬头看寂静天空中那像镜子碎片般的星星，会感慨真特么冷！
他以为办案就是生活的全部，也不是没想过找个伴侣共渡余生。
可惜想法就是想法，不是你想就能实现。
换句话来说，恋爱不是不能，但不是和谁都能，结婚不是不可，但不是和谁都可以！
高小伟和老伴婚姻已经是神仙眷侣，可是高小伟从不劝儿子结婚。
他说，婚姻可能就是当初人类为了繁衍后代而撒的弥天大谎，哪怕他和老伴过得还不错，也不非建议孩子就一定要结婚生子，自由自在很好，找个对的人相守相伴一生也不错，而前提是对的人出现。
所以，奎宿和老刘总是打趣高小伟，人家孩子出走半生归来，爹都升级当了爷爷，你儿子出走半生归来，他爹还是他爹！！
高小伟除了多喝半两酒，随即笑笑，再不说别的。
生活的苦一个人吃只是苦，两个人吃是苦涩。
为人子女也好，为人父母也罢，没有人能说在这两门学科中自已是个榜样，为子女我们没及格就已经毕业，为人父母我们没及格就已经上岗。
人生课题就像恶性循环，我们明知道偏要闯，总以为我只要不像父母当初那样教育下一代，我就是成功的，结果偏偏就成为他们一样的父母，甚至更胜一筹。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还赶超恶龙。
回首再看，真不知道是恶龙的错，还是少年不坚持初心。
秀桃拿着报告急匆匆向楼上跑，迎面撞到吕程，“抱歉师姐！”说完头也不回上楼，吕程愣在台阶上三秒，转头时秀桃已经不见人影。
平常被人重视惯了，你从不在意，突然有天那个拿你为重的人看都不看你一眼，你才后知后觉。
山巅上的雪，怎么能看脚底下的土呢？
弯不下腰也看不太清楚。
“奎队！找到了！”秀桃急着向奎宿汇报工作，确定巷子中的死者就是于霞！
于霞于今年三月份就开始和家中断了联系，这期间其父母来春城找过她，他们是地道的农民。
于霞没能考上高中，在小县城里念了个职高，职高期间又因为违反多项校园纪律最后被学校开除，父母的话听不去，农村的家又不愿意回去，一个人背包来春城闯荡。
起初还做些供吃供住的服务员工作，吃苦出力什么活都干过，于霞虽然年纪小，但是身材高挑，模样还算可以，渐渐她发现一个月累死累活赚的钱，还不够买件漂亮衣服，经人介绍就来到了夜场做销售。
同样都是忙到五经半夜，做服务员时每个月拿两千块钱工资，看客人脸色还得看老板心情。做酒水销售只要人美嘴甜，陪人说说话喝喝酒一个月万八千就到手了，就这样于霞在城市中算是站下了，但要是说站稳脚跟，还不至于。
父母年迈看病需要花销，弟弟上学需要花销，于霞在夜场看惯了纸醉金迷，看着别人大把大把的花钱，她常常错觉以为那也是自已的人生，于是她开始做脸、整容、买高档化妆品和衣服来包装，巨大的花销让她债台高筑，夜场卖酒水赚的钱已经跟不上她的开销。
随着各种平台的催缴还债，于霞开始绞尽脑汁想还债的办法，一天只吃一个面包，不买衣服和化妆品。
可惜截流不能产生财富，于霞面对的是怎么赚钱还上高息贷款，而不是省钱缓解生活压力。
有人过河淘金，就有人撑船摆渡。
这个世界上有需求就有市场。
于霞还不上欠款日子，换了许多电话卡，换过许多次家，可是这些人能找到她，就能找到她家，能找到她家就能找到她的亲朋好友。
终于有一天于霞被逼无奈下，选择为人解忧的服务公司，这种公司专为信贷还不上、社会失信群体解决“钱”和“信用”等问题。
解忧公司的出现，缓解了于霞东躲西藏的窘迫，对方帮于霞延缓还款日期，而于霞与对方签订另一份合同，以打工的方式补偿延还贷款费用。
听起来是不是很合理，对方一分钱不拿，只是为你与放款公司斡旋，最终延缓你还款日期，你却为对方无偿打工，怎么算你都赔本买卖。
社会中有许多这些样机构，打着帮你解决问题的幌子，真帮你解决掉燃眉之急，却让你掉进了另一个陷阱！
救你出深渊的方式，不过是推你进更大的深渊。
于霞父母找孩子，是因为最近两个月她没有给家里转账，这让父亲的药不得不停下来，而弟弟那边学费也等着她交，家里对于霞完全依赖，她一下子消失令这个农村家庭瞬间崩塌。
DNA比对后于霞的父母坐在地上哭成一团，女儿如果不消失，他们也不记得她最近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父母于子女就像天上的卫星于地球，在这个叫做社会的宇宙中，彼此发出微弱的信号，都是“转点钱”……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让孩子在这社会里被打磨的体无完肤，于霞选择留在春城，她喜欢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她不想回到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像父母一样一辈子，可她终究不是小镇英雄，成就不自已，也照顾不起庞大的家庭。
最后，折在了春城最繁华的街巷之中。
秀桃很快就查到于霞工作的夜场酒吧。
于霞夜里在酒吧上班，白天在一家传媒公司做直播，酒吧这边倒没查出什么，像于霞一样的销售很多。
因为市发生两起案件加之严查期间，许多销售都去了外地，也有的回家发展，娱乐场所显得萧条，老板更是叫苦不迭，“我这月房费到期就关门大吉，警察同志您就别天天来查了，我今天这房费都没赚出来呢！”老板穿金戴银手腕高举，跟秀桃求情。
秀桃一脸无奈，“正常办案，了解一下情况，不然你跟我回局时做个笔录也行。”免得打扰开门做生意，秀桃也是好心。
谁知道老板连忙举手投降，“得得得，我就嘴欠，小哥你随时来，我这边大门常打开，欢迎你！”
秀桃觉得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被人理解，他没再解释，角度不同看问题不同，他大概永远唠不到老板喜欢的话，收起记录刚要离开。
“于霞平常有什么朋友吗？”秀桃发现于霞生活基本就是打工，打两份工和睡觉，社会关系几乎没有。
老板有点为难，“这个，不太好说，在这上班的销售来来往往真不少，我们也不登记，我看她除了有几个固定认识的顾客，在这还真没什么朋友。”
“那顾客的信息你有吗？”秀桃又问。
“您有点为难我了，来这都是喝酒消费，我也不记名，至少我能记住的人里面，真没和她熟悉的，要不您再问问别人呢？等晚上其它销售上班，我再给你打听打听。”老板真是尽力配合，然而他这酒吧规模不小，人来人往太多，他真是记不住。
秀桃看于霞打工的传媒公司，眉头紧锁。
奎宿与老刘在指挥中心，结合在唐果家备份监控显示昨天夜里，唐果铺子附近出现四个男人，其中两人冲进院子，一人被听长扑倒，另一人似乎想寻找什么，被房间内冲出的唐果喝斥。
院外又冲进两个男人，企图将唐果拽出院子，之后陆离就来了，可能是怕事情败露，其中一人跑到巷子口跳上车子，后来几个人也都朝路口方向与其汇合，听长追过去时最后一人已经跳上车。
这次的车子还是黑色越野，车型同之前在护国寺前出现的一样，黑色酷路泽，但是车牌却不是上次那个，依旧是套牌车。
无名女尸案件因为于霞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老刘在中心这边调档许多天的视频，都没能发现什么人是怎么将于霞尸体扔在商场后巷。
一具尸体不论是运到后巷还是城郊旅游基地，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况且这市中心高清摄像头，到处都能看到，他是用车还是人扛也好，怎么也得看到吧。
这附近还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比如说哪些时间点，会有人可以携带能掩护尸体的东西，运输车辆，送水送餐什么的？
老刘：“送餐够呛。除非摩托车是那种改良过的。”
奎宿：“别放过任何死角。”
下午一直沉默吕程，奎宿问她：“师姐？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吕程盯着屏幕看，“这种小车，垃圾车？”她的话引起奎宿的注意，他凑过来看，半天之后问老刘，“这样的环卫车辆有多少？都什么时间出现，具体调查一下。”
既然人与车都没发现可疑，那就要看看正常可携带一个人的运输工具。
秀桃点开都乐传媒简介，明晃晃的一顺水儿俊男靓女，什么打造明星梦想基地，什么你的星梦靠我来成全！知道的这是传媒公司，不知道也得以为这八成是个传销窝点。
秀桃办案心细，他先看了一圈都乐主播简介，发现众多主播照片中，没有于霞这个人，可能于霞在这里排不上号。
都乐传媒旗下还有个公司，叫信诚信贷，除了放贷款之外，还是一家所谓的解忧公司，常年放贷游走各信贷公司，甚至还与国家许多金融平台都业务往来，一来二去自然与成为游走于征信和平台之间的掮客。
这个信诚信贷正是当初肖锦程借钱的那家公司，肖锦程如今铛铛入狱，这家公司更是通过法院起诉查封拍卖等多种方式追讨债务，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榨干肖锦程。
几经思虑后秀桃没和同事去调查都乐，他近期查到的内容整理一下思绪，回到单位就想找奎宿，却发现奎宿早已经不在局里。
吕程看着一脸心事的秀桃问：“今天调查的如何？”
秀桃心里都是都乐、信诚与“青网”行动相关联的事，见到吕程迟疑下，“师姐！”不管何时，看见吕程，只要秀桃反应正常，他的眼里就会有光。
吕程低头将他掉落文件捡起，“在想什么？东西都掉了。”
秀桃不好意思笑了，“没什么，在想案情，奎队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吕程摇头打趣道：“他去保护唐老板了，那边同样重要。”奎宿这棵万年铁树，开回花不容易。
今天上班，吕程就感觉到奎宿和平常，不太一样了，可让她说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好像温柔了，又好像还是很刚，有一种感情上的韧劲儿。
这是一种吕程不具备的，她没有的劲儿。
有一种你和兄弟相约到老不结婚，你兄弟偷摸领了证，告诉你时候对象还怀着孩子的感觉！
明明吕程是那个恨嫁的，最后没准儿还得喝上奎宿的喜酒！
就是这个感觉，酒都有毒！
秀桃看不出吕程的想法，他只是盯着她，直到吕程转身看见他眉眼温柔，“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秀桃笑道：“有。”
“有什么？”
“有阳光……”
许多年后，秀桃都会记得这天下班，傍晚的阳光穿过走廊的窗子，照在师姐脸上，她的温柔亦如当年救下他时，轻轻拍着他后背说：“别怕！”一样！
秀桃从不纠结喜欢的人年长他九岁，这是他坚持多年的选择，从未后悔。
吕程知道秀桃的心思，却不懂秀桃的坚定。
她只当是一个年轻人在对情爱懵懂年纪做出别样的选择，而他终究有一天会回归正轨，到时她也将退出秀桃的舞台。
女人总是在感情世界里不敢贸然进退，她们脆弱的感情线不禁拉扯，谁都想为自已留条后路，哪怕前途坦荡，也不会义无反顾。
爱情，多风雨，冒险须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