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应了一声。
光线在他脸上打转，锋利的下颌下，往上看去男人眉眼深邃，五官立体。
比这起这些，他还多了一份阴柔。
不知是不是这身飞鱼服赋予他这种特定的属性。
帝王的视线和光一样悄无声息落在了他脸上。
锦衣卫非隶属有司，而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相当于皇帝的耳目。
这一场无声的审视其实不过短暂几息。
老皇帝才收回目光。
“朕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皇帝四平八稳地坐在龙椅上。
御书房内，响起男子絮絮的禀报声，不带丝毫情绪。
半晌后，皇帝才抬起眸子，黑色的眸子犹如一深潭。
他的这些儿子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眉头紧锁不悦道“还有朝中其他大臣的动作也一并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向朕禀报。”
男人正欲躬身退下，转身的那一刹。
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秋爱卿，朕要是没记错，你还尚未成家吧？“
男人身子明显一僵，薄唇微抿，转过身来，面向皇帝回到：
“劳陛下挂心，却未成家。“
男子不动声色，余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帝王。
心中思索着。
“秋指挥使如今二十有一，年纪轻轻却已身居高位，京城中仰慕你的贵女可谓是数不胜数，如过江之鲫。”
呵，怎么可能？
京城中的名门淑女见他如豺狼虎豹一般，不是避就是躲。
仰慕他？真是天方夜谭。秋明良在心中冷笑数声。
不过他却在这话语里品到了皇帝的意思。
果然，下一秒皇帝就开口道
“朕有意赐你一门婚事，说来和你们秋府也是颇有渊源。”
话音中似笑非笑，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皇帝笑眯眯的眸子。
秋良明有一种预感，这种想法在他心里升腾起来，像是一阵雾，将人包裹住。
他还没来得及问。
皇帝抢先般的为他解惑答疑“是余太师家的小孙女，说来余家和你们秋府还是姻亲关系。”
声音落在地上，也钻进秋良明的耳朵里。
“回陛下，臣父亲娶的正是余太师的女儿。”
他说的是父亲，父亲的妻子可不就是他的嫡母嘛。
可他似乎有意回避这个字眼，语调平缓，像个无事人人一样。
就好像谈及的不是他，也不是赐婚于他。
可就在无人注意之时，眼中却滑过一丝冰冷。
“朕赐婚你和余家，亲上加亲，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皇帝向他征询着意见。
秋明良拱手道“臣怕是要辜负圣上美意了，今朝太平盛世，微臣又得遇明主，只想多为陛下解忧，若是娶了回来，却辜负了她另觅良人。”
言下之意:他思功名，无心钗裙。他不是良人。
皇帝探究地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随后又是大笑一声，“你和朕的那个儿子还真是如出一辙啊，这回答也是这样相似。若非知道你们私下没有交集，朕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一起诓骗朕。”
秋良明神色微动。
“扑通”一声。
直直跪在地上“臣不曾和晋王殿下一处，微臣一心只为陛下奔走，不敢有二心。”
秋良明言辞恳切。
空气中暗藏着刀光剑影，秋良明明确地感受到了审视的目光却并没有从他脸上移开。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在御书房中。
皇帝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将跪着的人扶了起来。
拍了拍他的手“秋爱卿未免也太小心翼翼了，朕还什么都没说，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怎么会疑心你的忠心呢？”
笑容满面，减去了几分君臣之间的隔阂和距离。
话语未了。
皇帝又接着道“既然爱卿暂时没有此心，那此事就暂且搁置，等你什么时候想了，再来向朕讨一张圣旨。”
“谢陛下。”
一幅其乐融融君臣和谐的画卷就落笔而成。
“下去吧。”皇帝略带疲惫摆了摆手。
秋明良这才转身离开。
刚转过来的那一刻，秋明良一改人畜无害的表情，脸上狠厉的表情乍现。
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此时慵懒地吐着红信子，对他的猎物虎视眈眈。
余太师的小孙女么？
真是有意思，若不是皇帝提醒他可都要忘了。
都说隔代亲，不知道这针扎在她亲人身上是什么感受。
慢慢的渗出血来，一针一针，完好的皮肤千疮百孔。
有些东西是要偿还的，有些仇恨也是时候将它了结。
秋良明扬起嘴角，张扬又肆无忌惮，阴恻恻地，像只手里沾满鲜血的索命恶鬼。
眼瞧着秋大人离去。
站在门外的太监李德顺这才端着茶水进了御书房。
端着茶盅稳稳地放在桌上。
余光瞥着半张脸落在阴影里的皇帝。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想起方才二人的对话，李德顺不禁头皮发麻。
陛下明明知道秋家和余家有千丝万缕的牵扯，姻亲带来的关系也好，仇恨也罢。
皇帝听到声音，看了过去。
见他嘴角蠕动着，似乎有什么话就要呼之欲出了。
“有话?”
“老奴不敢。”李德顺连忙低下头。
皇帝觑了他一眼，装腔作势。
“你是想问朕为什么想赐婚余家和秋家?”
太监李德顺抬起眼眸。
那就是了。
皇帝自顾自地说道“这两家的恩怨，朕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不过今日就是个幌子子，朕想看看他对余家是个什么态度”
......
帝王的心意真的难以窥测。
无论是这亲结不结，都在皇帝的掌握中。
两股不同的力，纠缠在一起，或许还能产生借力打力的效果。
互相掣肘，平衡各种局势，有利于皇权的加强。
这才是帝王最想要看到的场面。
只是若这亲结成了，可难免会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
不过这些根本无足轻重。
过了好半晌。
皇帝拖着沉沉的嗓音吩咐道“你出宫去，去侯府向卫侯传达朕的意思。”
李德顺稍微直起因年迈而驼着的腰，对上那双深沉而浑浊的眸子。
里面闪着精光和算计。
李德顺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切皆在不言中，服侍皇帝这么久了，摸透皇帝的心意也练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