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张掖,薛定方才知晓,前方的官道竟有两条!
然而,冯叔说会在两百里外的镇子上等他,却并未言明是往左还是朝右。而洛云和沈珺对此也不甚清楚,因为在左右两条路的两百里范围内,都有不少镇子。
薛定一听,如坠冰窖。他就站在叉口处,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冯叔并未提及镇子的名字。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盲目选择一条路走上一百公里,要是错了再撤回来?
薛定冷静下来,他转念一想,如果是岔路,以那几位大美女的聪明才智,定然会猜到自已会迷路,所以她们一定会自已留下什么标识。
然而,当薛定环顾这白茫茫的四周,心又凉了半截。目前这种情况,即便有什么标识,恐怕也难找不到了。
附近也没有什么大石头、树木、建筑这些,可以留下提示的标识物,除了眼前的一座大山,和左右两条雪路,便什么都没有了。
薛定蹲在雪地上,把地图摊平,他发现张掖郡过去就是西郡,然后武威郡,接下来就是金城郡。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他压根就没想起这回事。
“薛公子,无需担忧,此路虽在此处分岔,但在金城,又将会合二为一。倘若途中未能相遇,她们必定会在金城等候公子。”洛云安慰道。
其实现在凉州的每个郡都有东吴司隶校尉府的人,因为现在是战时,而且洛云还在这边。换作是以前,沈珺这个司隶校尉怎么可能跑来凉州搞情报。
所以薛定真要找人,其实等到了西郡洛云派人再打探一下就行,就是从张掖到西郡还有四五百里地。
“没事,就往右边吧!”薛定一下地图收了回来,指着右边说道。
因为两辆马车分开走太麻烦,所以薛定稍稍改了一下,就是两匹马拉两个串联的车厢,这样一来,在雪地上前行马力就会更大,而且这样只需要一个马夫就可以了。
沈珺负责赶马,洛云在前车,而薛定则在后面。沈珺还好,起码她中途回去休息了下,薛定和洛云则在一天一夜没睡了,所以一上车便倒头大睡了。
薛定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要不是肚子饿得厉害,死活他也是不会起来。这么冷的天,躲在暖暖的被褥里,别提有多安逸了。
他爬出马车时,才发现马车就停在一片小山丘旁,山丘四周不知道原来是戈壁滩还是大漠,不过现在已经被白雪覆盖了。周围的风很大,虽然马车就停在了背风坡,但还是感觉到寒风凛冽。
薛定看到,一路上还有许多流民,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正在顶风冒雪艰难地赶路。放眼望去,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被一层灰色的薄纱所笼罩,让人分不清此刻是何时。
由于多数青壮都被临时征召入了伍,因此流民队伍里绝大部分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他们有的在山丘旁停歇,有的则继续拖家带口,满脸写着疲惫与无助,步履蹒跚地朝西郡走去。
谁也没想到,会遇因为一场战争流离失所,更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个严寒的天气,目前真可谓是祸不单行。
薛定刚下马车,就见到洛云朝他走了过来。
“薛公子,先吃点东西!”说着,洛云给他递来了两张面饼。
“现在几点…不是,现在是什么时辰?”薛定接过面饼,打了一个哈欠,又把自已的大氅拉紧了些。
“申时…由于受风雪阻碍,我们目前才前行了不到一百里,离最近的镇子也都仍差四十里。”洛云一脸愁容。
薛定一边啃着面饼,一边用脚探了一下地下的雪。他记得刚刚出来的时候,雪才过脚背,现在的雪已到小腿了。他又看了一下天空,此时乌云并不算很厚,但雪还是在不停地下着。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找地方先过将就过一晚吧。”
洛云虽然也隐隐感到不安,但她也不太确定到底哪里不对劲。以目前的速度,要赶到下一个镇子的话估计要到子时,所以她还是决定等薛定醒来,听听他的意见再定。
“薛公子,为何?”
“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我观察过,现在昼夜温差太大了,呃…也就是说夜晚比白昼冷很多。另外这几天的气温变化太快了,说不定今晚就会有暴风雪。虽然这个地方不太理想,但还是勉强能扎营的,如果我们再继续往前走,在入夜前找不到合适地方,那就麻烦了。”
薛定说完,往附近看了一下,指着不远处的小山谷,说道:“去那边吧!”
洛云点点头,她对薛定的话深信不疑,虽然薛定看起来总是不修边幅,但这种事很靠谱的。
沈珺赶了大半天的马车,所以现在正在马车上休息。现在洛云赶着马车,而薛定则在前面看看路况。
薛定来到山谷处,才发现原来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大都是三五成群,就挤在一起歇息,薛定看了一下,这个山谷里起码有五六十人。
因为有马车的人都已经走在前面了,后面的人大部分都是徒步跋涉。看到薛定他们过来,所有人都迅速地让到了一边。
薛定知道,不是他们敬重自已,也不是他们客气,而是他们畏惧权贵。这一幕洛云也看到了,她忽然想起了薛定昨天对她说过的话,顿时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其中有一句是:皇帝和平民,永远都不可能平等。
薛定没有说话,而是对着所有人拱了拱手,便找了一处积雪相对薄的地方落脚。
因为附近除了一些被积雪覆盖的灌灌木丛,也没有什么干柴,所以他们也懒得生火,就静静地坐在雪地上打打盹,吃点东西。
“薛公子,他们…”
“嗯,看样子他们等会儿还会继续赶路。”
“要不…我提醒一下他们?”洛云有些于心不忍,便说道。
“你可以试试!”薛定一笑,摇摇头便去找柴火了。
洛云看了一下,这些人大多都是都是一家几口,有老人,有孩子,有的还有几个壮丁。
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黄麻粗布做的,不少还打着补丁,洛云猜测这群人应该都是庄稼人。
很快,她就锁定了一对母女,因为她们就只有两个人。小女孩大概有七八岁了,此时正被她的母亲抱在怀里。
这两人身上的衣物和行李都不对,应该也是走得比较匆忙。
“打扰了!”
洛云走到母女俩前面行了一礼,而这妇人和小女孩都连忙站了起来。
“不必不必…”洛云连忙阻止,然后坐到了母女身边。
“不必拘谨…我姓洛,姐姐,我只是想前来打听一番路况,毕竟妹妹人生地不熟,接下来也毫无计划,不知该前往何处。”
“妹妹,抱歉,姐姐也不曾清楚。我们只是跟着族长走,该往哪,我们都听他的。”妇人说道。
洛云经过一番交谈才知道,原来这几十人都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因为庄稼种不了,只能靠打点猎物勉强裹腹,前半个月就已经有一部分人逃荒了。他们本来不想逃的,但听说胡人来了,所以干脆全村都一起逃了。
至于他们要逃去哪里,她们其实也不清楚。因为她的丈夫上战场了,公公和婆婆一早就不在了,所以她们也只能随大众。
“小妹妹,你多大了?”洛云边说着,边从身上掏出了三颗牛奶糖。
“七岁!”小姑娘天真地说道。
“来,姐姐请你吃糖!”洛云说着,便把糖塞给了小姑娘。
“谢谢姐姐!阿娘说了,别人的东西不能白拿…”
小姑娘说完,便从手上解下了一根小红绳,递给了洛云。
洛云看了一眼那根筷子大小的小红绳,又看了一眼那妇人,妇人笑着点点头。
“谢谢洛妹妹,这是我自已编的,不值钱,请务必收下。”妇人给洛云行了一礼。
而就在这时,薛定也朝这边走过来,还给这妇女拿了两件皮褥。母女两人连忙给薛定他们磕头。
“前面不知什么情况,姐姐今晚最好就在这里落脚!”洛云说出了自已的想法。
“这…我们只能听从族长安排。”妇人一脸的歉意,于是她给洛云指出了族长的位置。
但结果如薛定所料,族长坚持要赶路,他还劝洛云跟他们走,说这里并不安全。洛云再三劝说,但他们依然坚持要赶到前面的小镇过夜,所以洛云最后也只能放弃劝说了。
申时刚过,除了他们三人,附近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薛定找到了不少柴火,还做了一间雪屋。
洛云和沈珺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小房子,一直在旁边帮忙捣乱。所以最后薛定给她们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帮马匹用干柴搭两个窝。
薛定也不清楚今晚的天气会怎样,反正就是觉得,有备无患。其实每天都在不断赶路,也无聊的慌,所以他干脆也动手打发一下时间。
到了傍晚,周围都已经暗了下来,情况并没有像薛定所料的那样,相反,风小了很多,雪也小了。不过洛云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傻傻地对薛定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