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抢,都别抢啊!一个一个来。”
有人拿着一条条煮好的肉发放,难民们争先恐后。
虽说不是每个人都能领到,但如此规模,少说也得花费千两银子。
“李大善人来啦!”
嘹亮的声音穿透街道,众人纷纷朝着大院门口看去。
陈仲初停下脚步,他也充满了好奇,想看看这位大善人到底长什么样。
只见,一身宽体胖,穿灰袍锦衣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出,前后站着四个护卫,以确保他的安全。
此人便是柳员外,因乐善好施被人们尊称“柳活佛”。
柳员外确实很圆,笑起来一双不大的眼睛眯成缝。
头前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清了清嗓子,对众人喊道:“各位乡亲,这位便是给大家施粥的柳员外。”
“呵呵呵...”柳员外一边看向左右的难民,一边笑着欣慰点头。
在配合手中拧着一串佛珠,确实有几分‘我佛慈悲’之相。
众人听闻,纷纷称赞高呼大善人,有得甚至跪倒叩拜,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无独有偶,其余人也开始效仿,转眼间便有数百人纳头。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柳员外一看,面露慌张,在几个护卫的簇拥走下台阶,去扶近处的一位老者。
“快起来快起来,您这一大把年纪了,柳某可不敢让您跪啊。”
扶起老者后,他又招呼众人起来,方才的笑容被一脸的惆怅所替代。
“哎,大家伙遭了难,可惜柳某财力微寡,不能为大家提供遮风挡雨的住所,惭愧,惭愧啊!”
说着,柳员外闭上眼,痛心疾首。
被扶起的老者泪眼婆娑,说着一些感激又令人感动得的话。
柳员外睁开眼,拍了拍老者的手,又转向众人动之以情说道:“虽然柳某人财力有限,但最是见不得孩子们受苦。”
“若是有乡亲父老无法照顾孩子的,可以托付给我柳某人。”
说着他又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哎,就是不能太多,否则我也无能为力啊。”
陈仲初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位善人与难民们交谈。
四个护卫,青一色武师境,甚至其中一人达到了二品武师,可见李员外确实家底子不弱。
不过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特别在当下粮食紧缺的情况,能出钱买粮救济灾民,已经是仁至义尽。
只是...竟然还要收养孩子,世间真有如此活佛吗?
陈仲初低头沉思。
一些冷血类型的妖怪有着特殊癖好,它们对吃小孩情有独钟,譬如蛇、鱼,或者蜘蛛此类。
他朝着城外走去,找了一座离此地不远的山头。
距离八里,刚好能感知柳家动向。
相较于云梦县,望月城受灾并不算很严重,还有些树荫点缀;这得益于北方的秋天气温骤降,食物不多,使得蝗虫在飞行途中死去大部分。
山头人迹罕至。
陈仲初找来个几根木桩,用虎皮栓住两头做了个吊床。
当晚,有少数难民和自家孩子哭在一起道别。
做父母的何尝不想将孩子留在身边,虽于心不忍,但他们清楚自已养不活,或许送去善济堂是最后的机会。
哪怕为奴为婢,至少能活着长大。
七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被送到善济堂,柳员外亲自相迎,眼神悲怜的抚摸着孩子们的小脑袋。
送他们去洗澡,换上一身稍微像样的衣服,吃上一顿热乎的饭。
父母见状,感激涕零。
刘员外吩咐下人安顿好孩子,拨着手上佛珠,口念:“阿弥陀佛,行善积德。”
随后在婢女搀扶下回房歇息。
陈仲初的神识几乎覆盖整个善济堂,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第二日,张屠户去了城西兵营,找到自家看守军马的表哥;
他表哥也有些为难,说现在时局混乱,蝗灾对大晋王朝影响巨大,很可能会引来边境邻国的兵阀。
最终二人谈拢价钱,张屠户给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他表哥才答应两日后的晚上,牵一匹马拴在城外的一处山坡上。
而善济堂今日又有父母送来一批孩子,足有十二个;这得益于昨日七个孩子父母宣传,因为他们亲眼看见自家娃儿被善待。
今日他们领完救济粮,提出要看望孩子。
柳员外依旧笑着点头:“人之常情。”
并领着这批人去往后院养育孩子们的地方。
新收养的孩子照常受到了优待,洗的干干净净,换上崭新衣物,吃得饱穿得暖。
直至柳员外再次入睡,连续观察了两日,在山林中打坐的陈仲初收回神识。
“看来是我多虑了?呵呵。”
他自嘲一笑:身为道士,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属不该啊。
而万魂幡正在炼化的斩妖刀,还需五日才可完成。
他并不着急,想着明日取了马,在花上两天,差不多刚好到达黑风镇。
第三日,外来进城的难民越来越少。
城内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动乱,当地州府衙门意识到,若再不加以管束恐怕会生出祸端,遂派出卫队排查,将这些人一一登记在册。
手里还拿着近些年的通缉犯画册比对,还真抓住了七八个在逃嫌犯。
陈仲初暗自庆幸,还好自已躲在山里。
但一想到白白花了三百两银子,记仇的他心中盘算,下次遇到老铁定要他假一赔十,还三千两银子。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张屠户的表哥趁着夜色牵马出了军营,随后在街道角落换了身衣服伪装成江湖人士。
城门口的守卫并未阻拦,想必早已打点好。
一切都很顺利,陈仲初也准备等他将马栓在指定位置后,再去骑走。
不过临走时,他又用神识扫过善济堂。
“怎么少了三个?”
他记得,善济堂前后收留了二十五个小孩,如今却只有二十二个?
后两日他并未一直保持对屋内的感知,毕竟那对神识消耗过大,难道趁此间隙有妖物潜入?或者柳员外将人送走了?
陈仲初探查整个大院,并未发现那三个孩子的踪迹。
而此刻,后院停着一辆马车,看装饰并非官府之人。
房间内,传来柳员外与一人的对话。
“柳公,柳公啊~”其中一富商打扮的男子,面带哭腔。
“小儿不过七岁半,便患的重病一命呜呼,到了九泉之下也是形单影只的鬼。”
“我这个做父亲的,如何放心的下啊!呜呜呜...”
说着,富商袖口拂面,声泪俱下。
柳员外听闻,嘴角上扬,下一刻又隐藏起来,脸上同样露出悲痛神色:“哎,可怜天下母父心呐。”
冥婚,自古有之。
民间有着其独特的说法,尚未成年的小儿夭折,若是独自埋葬会形成‘孤坟’,孤坟对影响家宅于风水不利。
所以他们会选择找就近年岁死去的女童,并骨合葬。
不过,那是穷人的做法,眼前之人乃是一位富裕商贾,怎能与那些贱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