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宁守着徐来的尸体守了几日,也不见徐来醒来。
直到尸体散出一些臭味,她也觉得徐来不会再回来了。
她简单的将徐来埋掉,不等她走出几步。
刚埋上的泥土里伸出一只长满石斑的手。
她转过身,脸上还是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
徐来从泥土里坐起,痴呆的望着已经有些腐味的手慢慢复原。
他下意识的往左眼擦去,泪水混着泥土湿哒哒的,看起来有些邋遢。
尤其是头发混着泥沙,蓬乱的盖在头顶。
他抬头看着三番两次救了自已的姑娘,迟疑了一会儿,用夹杂着口水与泥土的嘴含糊不清的口吻问道:“为什么又要救我?”
宋安宁在他面前蹲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行事向来不问理由。”
徐来的左眼依然不由自主的流着眼泪,徐来全然不知。
“那你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宋安宁将手伸向他的脖颈,从他衣服里扯出一个发丝。
随着她摊开手,那缕发丝随着微风朝着远方飘去。
宋安宁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还有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邋遢男人:“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的话让徐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的,他本来不应该回来的,只是那无尽的黑暗像是锅里的热油,待久了总是熬煎。
一面是无尽的黑暗,一面是人尔虞我诈的另类地狱,徐来没有选择。
有句话堵在徐来的胸口,他不清楚对面的姑娘为何留意自已,只是看她的模样他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在等我?”
宋安宁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远方南飞的大雁淡淡说道:“也不是,你再不回来,我也要离开了。”
见徐来不说话,他转过身,看着徐来道:“可以和我走了吧?”
徐来看着她的眼眸,迟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从泥土里爬出,拍了拍身上的污渍,跟在宋安宁的身后离开了这片森林。
宋安宁没说理由,徐来也没再问。
……
进了安南的时候,徐来身上已经换上干净一些的衣服。
安南的布局和东莱没什么区别,若要有,只是空气里弥漫的淡淡雾气,而这雾气似乎是有毒的,就和迷雾森林的一样。
二人找了一家客栈算是歇脚。
对于宋安宁没有回东阳仙盟营地,徐来并不意外。
宋安宁终于忍不住,看着徐来道:“你就不好奇,我带你来安南镇?”
徐来摇摇头。
“看来你也不好奇我为何留意你的行踪。”
徐来摇摇头:“这个好奇。”
宋安宁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你好奇你摇头作甚?”
徐来:“摇头是你说的不对。”
对方白了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你说东阳和南明为什么征伐不断?”
徐来说出了保守的答案:“听说是世仇。不过看如今安南镇的情况,只怕是另有原由。”
见对方杵着下巴看着自已。
徐来壮着胆子继续道:“东阳的生存环境只怕是不容乐观,一个人长期苟全在饥饿环境下,安能不觊觎邻居怀里的粮食。但邻居又岂能将自已的东西拱手让人……”
宋安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努嘴道:“你的见识倒是和你的实力差别很大嘛。”
她的话让徐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也不等徐来,顺着徐来的话她补充道:“是你说的道理,东阳的灵气也好,修行资源也罢,比南明都要差上几分。两周开始的争斗到底是为了这个原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争斗的性质慢慢变了,成了你要杀我,我要杀你的快意恩仇。”
徐来知道,问题的本质还是在资源分配不均。
没等宋安宁继续说,徐来插话问道:“所以你们打算终止两洲的战争?”
宋安宁愣了一下,然后换了一个话题和徐来说道:“你知道吗,天下可不止两洲!”
徐来眯着眼睛,等她的下文。
宋安宁迟疑一刻,继续给徐来道:“东阳也好,南明也好,就是一个被圈养在笼子里掌上花园。”
徐来脸上换上另类表情,宋安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徐来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你或许不知道,东阳南明二洲被毒雾包围,越往外走,越是浓烈。没有人走到迷雾的另一边,也就是说没人出过二洲。我们就像是被人困在了这里。”
“这和东阳南明的战争有什么关系?”徐来问道。
“这些毒雾和捆住我们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徐来不知道她哪里得来的消息,也就是说东阳环境的恶化和两洲被困有关。
他看着眼前俊秀的脸庞,已然知道对方要做些什么。
看着徐来的眼神,宋安宁有些不自在。
徐来看出对面的扭捏,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所以我算是加入你们了吗?”
徐来的话让宋安宁一脸懵逼:“加入我们什么?”
“你救我不是为了让我加入你们组织吗?”
对方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起来,徐来本应该尴尬的,倒是看得痴痴几分。
“你是不是想多了?”
徐来:“啊?”
哪怕是他沉稳的脸上也难得的挂上两朵红云。
“那你救我……”
他的声音明显比刚才低了几分,像是犯错的孩子低声自语。
宋安宁嗔笑道:“不是与你说了,怎么还当我骗你不成?”
这是徐来第一次失算,八竿子打不着的失算。
他倒是没想到宋安宁救他全凭自我喜好?
徐来站在窗口,看着宋安宁的背影。
曾几何时,宋安宁也在楼上这般看过他。
微风刮得门窗咿呀作响,像是羞涩的姑娘心事,关上了觉得闷,说出来觉得吵。
宋安宁知道徐来看着她,她没有回头。
他没有告诉徐来,她就是想救他而已,没什么特别的缘由。
……
徐来的死讯传回了东莱,陈玄尺松了一口气,在交个上面的报告上,九行字,徐来的名字出现了十次,满篇文章写的都是徐来贪功好进、背义投敌。
至于自已没有“慧眼识珠”,他只是草草带过。
一个外门弟子的死,还是有些价值的。
邱姚站在仙盟的告示牌前,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愣在原地。
就像是一个你心心念念的,要将他挫骨扬灰的人,突然死了,你的心里像是少了什么,快意?
说不上,更像是没了目标的空落,此时的邱芽便是这般。
……
至于青阳仙宗,愿意缅怀徐来的也是寥寥无几。
随着时间逝去,徐来的小屋布满了蛛丝,在门前的一些栅栏上还隐隐可见一些污言秽语。
就像徐来这个名字一样,这个小院再也不愿被青阳仙宗提及。
两年后,一个瘸子再次踏入了东莱镇……